徐缊听着斐落慢吞吞的声音,再看看长相娇嫩的斐落:
淡绿色的裙裾翻飞,柔顺的长发被一条相配的绿色缎带束起,澄澈的眼眸忽闪,像一泓弯月型的清泉,单薄的身躯微微坐直,看起来有些僵硬的可爱。
像懵懂的雪狐幼崽,那双眼睛更像。
徐缊嗤笑一声,周身气势变得懒怠,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罢了。
徐缊今年已经二十了,一直蛰伏着,伺机而动,像一条毒蛇,寻找着敌人的要害。
只待一出手便一击毙命。
听到徐缊笑出声,斐落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她那么用心的在试探。
斐落有些生气,看他这副姿态就知道,徐缊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斐落心中无可奈何,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因为她明白,纵是她在现世经历了些变故,在演技场里摸爬滚打了一些年,她也玩不过满是心眼的古人啊。
斐落在心中无声呐喊,面上却假装正经,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
徐缊许是逗弄够了,止住唇边的笑意,话锋一转,道:
“那斐三小姐可是与我大哥相熟,如此关切大哥断腿之事?”
斐落这时有点冒冷汗了,他怎么知道她在查徐承旭?
她只是较为隐秘的打探了徐承旭的身世,疑心另一波刺客的动机,好做准备。
没想到徐缊那么警惕,连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内心在骂徐缊老谋深算,面上假笑的斐落,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那当然是不熟了,只是有些好奇这位公子怎么如此倒霉,宴上的贵公子中,独独他被砍断了一条腿,我担心国公府受到牵连,到时候不好收场。”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徐缊似是信了几分。
就算不是,他也有底气,让斐落查不出什么。
徐缊问完后表情恹恹,握着拳抵在唇上,假咳了几声,他这时才想起来装几分久病缠身、弱不禁风的样子。
在一旁的霖风嘴角微微抽搐,主子你已经暴露了,大可不必这样掩耳盗铃,实在是太假。
徐缊弹了弹衣袍,站起身来,淡淡道:
“在风中坐久了,身体有些不适,看来是不能招待斐三小姐了,斐三小姐的赔礼在下也已收到,请恕徐某不能远送了。”
斐落彻底无语,她也不再想着要去拉拢徐缊的事了。
这个男人的变脸速度实在太快了,她招架不住,等下次再说吧。
斐落客气回了一礼后,转身就走,带着斐大,步履匆匆,下次她再也不来了。
太师府中一处书房,徐老太师听着福伯禀报说,有女子来到府上寻二公子,激动的手一抖,书案上的山河画卷横生一笔。
徐太师搁下笔,叹了口气,这幅画,算是废了。
他须发雪白,但双目炯炯,长衫笔挺整洁,很有文学大儒的风范。
自唯一的儿子徐致谦位登丞相后。
他为避嫌便借口卸了太师之职,醉心于文学研究,常日去翰林院帮忙,不时奉诏入宫议事,备受皇帝和天下文人尊敬。
可此时的他一改往日端雅之风,满目好奇,追问:“当真?有女子来找长明了?”
长明是徐缊的字,取自长夜既消,万古长明之意。
福伯咧着嘴喜道:“是啊,是个小姑娘,长的和天仙似的,公子还让她进了幽兰苑呢,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徐太师摸了摸胡子,直说:“甚好,甚好。这小子看似温和实则冷漠,什么人都不放在心上,这么些年只有护卫和大夫能近他身,可把我愁坏了。”
“可有去查查那女子的来历,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徐太师十分期待。
福伯回道:“正去查着呢。”
徐太师得此消息,心情舒畅,整天乐呵呵。
但在夜晚得知那女子是斐国公府的三小姐时,心中有些犹豫。
怎么偏偏是斐家呢?
作为实际的天子近臣,皇帝的授业恩师,徐太师十分清楚崇德帝想要铲除斐家的想法。
屋内烛火明明灭灭,徐太师忽然想到不久前他给孙儿加冠取字时的场景。
徐缊一身白衣跪在那里,俊雅无双。
他为徐缊取字长明,希望他前途光明,活的长久、幸福。
孙儿能长到如此优秀的地步,徐太师既骄傲又心酸。
徐缊七岁那年,被徐丞相关在破院,守着那个被毒药折磨的歇斯底里的女子。
小徐缊瘦弱的身躯包裹在褴褛的脏布下,身上尽是被人欺负凌虐的痕迹。
小小年纪为了一口吃的,与恶狗抢食,昏死在徐府一墙之外的暗巷里。
寒冬的大雪纷纷扬扬,滚烫的鲜血流了一地,浸在皑皑白雪上,蜿蜒出一道道深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