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又将茗具放在烧得正旺的火炉上烹煮。
屋内火盆中的炭火映出了一室的暖光,将董太后肃穆严峻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泽。
兰姻被女使带进董太后寝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撩开层层厚重的蜜藕色帷幔,董太后端坐在内殿中央的大椅上翻阅奏折,而幼帝刘俾则趴在火盆旁边的榻上睡觉。
董太后模样端正,一双凤眼锐利如鹰隼,不怒自威,从面容上看是约莫五旬的样子,鬓边已经生出了几缕白发。
而刘俾时年九岁,穿着一件金色印有暗纹的宽袍,似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拘束感。
兰姻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打眼细瞧之下,却见刘俾长了一张娃娃脸,眉如新月,薄唇似蕊。
此时他正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挂着一丝盈盈的笑意。
内殿中静默了许久,兰姻也在两人面前站了许久,没有得到董太后的任何指示,更不敢擅自说话。
原先兰姻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她在官军面前蒙混过关只是侥幸,若真要蒙骗糊弄董太后还得费一些心思。
只是如今看来,董太后此人却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女儿。
二十年未见,不赶上前来叙旧也就罢了,还将她晾在一边冷落至此。
沉寂片刻后,女使取过两盏绿釉茶杯,将茗具中烧开的露水悠悠沏入,茶香袅袅飘散开来。
董太后方才放下手中的奏折,一双凌厉而威严的眸子掠过兰姻,命令道:“过来,陪哀家品茶。”
兰姻略微转首,点了点头,恭敬道:“是。”
也不知道宫里有什么礼仪规矩,她便直接迈步走过去,在董太后跟前坐了下来。
随着兰姻凑近,董太后细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衣襟上的褶皱和污渍透露出一丝狼狈,松散的发髻上并无任何妆饰,还有几缕未挽的发丝无力地垂落在肩头
董太后眉头微微蹙起,没好气地说道:“模样倒是出落得大方,怎么这般不修边幅?皇宫不比寻常人家,仪态更是重中之重。”
兰姻听完这话,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硬着头皮说道:“臣女自小生长在乡野庵堂之间,不太懂得这宫廷里的繁文缛节”
说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的发梢,试图将那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
然而,这个动作却显得她更加笨拙和无助。
董太后眉头越加锁紧,原是有责备的话要说,却在看到兰姻的窘态之后,她又改了口:“也罢,你初来乍到,许多事还不熟悉。哀家日后会安排宫人教导你宫中的礼仪规矩,莫要失了皇家的体面。”
兰姻顺从地点了点头,“臣女明白。”
半晌,董太后突然放下了欲取茶杯的手,问道:“哀家记得送你出宫的时候,曾在你的襁褓中塞了一支凤钗作为信物,怎么没看你戴着?”
兰姻面上还算平静,连忙将手揣进袖中,取出了那支凤纹图样的金钗,交还到董太后手里,装模做样地说道:“这支钗子太贵重,又是母后的信物。臣女不敢随意佩戴,恐失了母后的威仪。”
董太后接过凤钗,细细端详了一番,钗身以金线和玉石为底,钗头雕刻着一只双头凤凰,镶嵌罕见凤血珠作为凤眼,栩栩如生。
做工精细,不可能作假。
董太后并未有所怀疑,只将凤钗轻轻盘进了兰姻的发髻间,“这支双凤衔珠钗是哀家封后时,母家所赠之物。如今哀家早已年迈,这些妆饰不再适合戴上。从今往后,你便将它戴在头上吧。”
兰姻偷眼看了董太后一眼,见她神色稍缓,便也放下了戒备,“多谢母后赏赐。”
董太后上下打量着兰姻,目光不曾离开半分,“你离宫已有二十年,这些年在观和庵里受苦了吧?”
兰姻有些受宠若惊,“多谢母后惦念,如今儿臣回宫了,便也不再去想以前的苦日子了。”
“你倒是心大。”
兰姻回道:“儿臣前半生命苦,若心不再大些,那怕是要把自己憋死了。”
董太后厉眸一颤,默了片刻,又问道:“你可怪哀家把你送去观和庵?”
兰姻尚未摸清董太后的心思,只得试探着回答道:“儿臣不怪母后。”
兰姻并不知道,如果此时坐在董太后面前的人是真正的长公主,她会如何回应?
试想一个尚在襁褓中,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一出生连名字都还没取,她的家人就将她扔到了皇城外的尼姑庵,不闻不问二十年。
要说她心无怨怪之意,那就是虚伪的场面话了。
两只绿釉茶杯并排放在身旁的小几上,董太后注视着手边莹润如玉质的杯体,嗓音提高了半分,“宫中人心隔肚皮算日子已经够累人了,你也不必像他们一样说好话来诓骗哀家,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怨言。”
“”兰姻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