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想挣开董爷的手,去牵尔爷的手,可是董爷不放。
他再看妈妈,妈妈在笑,却不说话。
他再看爸爸,奇怪,爸爸竟然扭开了头,这是为什么呀?
留个冬菇头,阿远有一双秀眼,鼻梁又挺,下巴儿又尖,就像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儿,但剃掉了头发,那圆乎乎又虎头虎脑的小脑壳儿,就是个十足的男生了。
很奇怪的,两个老太公公,爸爸妈妈,突然间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尤其是阿远喜欢的尔爷,他也在笑,他在笑什么呢?
阿远再一挣手腕,董爷非但不放,还说:“必须去喔,你妈妈让你今晚只陪着我。”
阿远踮脚,笑出两只小酒窝来,似乎是要跟董爷说什么悄悄话。
董爷当然笑呵呵的侧耳,就听阿远乖乖说:“可X,可X我要尿尿啦。”
孩子要撒尿啊,他穿的背带裤,难解,那是得赶紧放开。
但岂料董爷才一松手,阿远嘿嘿笑着,小旋风一般躲他爸爸身后了。
尔爷立时也笑了起来:“哈哈,不愧我尔家的孩子,瞧瞧,你老匹夫就哄不住他。”
董爷也在笑,追着阿远转:“不行,谁都管不了,我今天必须带着你。”
他追,阿远就跑,绕着他爸爸转来转去,就不让董爷抓到。
但突然,就在董爷还追的兴起时,阿远猛得止步。
要不是陈柔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董爷为了避孩子,就得摔倒。
然后阿远扬头,嗓音清晰明亮:“董太公公,你不X个,好宝宝。”
董爷愣了一下,松开孙女,笑问:“为什么呀?”
当孩子大了,上学了,会的也就更多了。
阿远以手比划轮椅,还记得呢:“你会JU路,可你一装不会,你……”
聂钊已经把儿子抱起来了,嘬了一下儿子的耳朵才说:“撒谎。”
撒谎在幼儿园是常态,这两字儿阿远说得可清晰了:“对,撒谎。”
董爷这些年但凡出门,基本都不走路,要人抬着,可他腿好着呢,是装的。
原来装,是为了在回归后,受审时装可怜搏同情,少受点苦头。
但就算以后继续装,今天他不装了。
长达百年的,白人殖民者们终于要离开了,而他被邀请观礼,他必须走进去。
至于原来那此丢人碍眼的行为,尔爷都替他臊得慌,但他没所谓。
就算被阿远戳穿了也没关系,他哈哈大笑:“我的小宝贝儿,这叫兵不厌诈。”
再拍拍双腿:“还叫,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到很弱的人,也不一定就真弱。”
可不嘛,阿远印象中,这个老太公公永远都不会走路。
他觉得很可怜,总是会很殷勤的给对方递水送水果,送茶。
阿远小手摸摸脑壳,看爸爸,皱起了眉头:爱他的太公公,好像是个坏人呢?
不过阿远属于,哪怕知道爸爸不爱妹妹,也不会大声嚷嚷,而是会关起门来悄悄教育爸爸,盯着爸爸,让爸爸学会爱妹妹的小孩儿,他不懂,可他不会嚷嚷。
他只会用眼神跟爸爸交流,就,眨眨眼睛:这个太公公好一言难尽啊!
但他有点不喜欢董爷了,可是董爷却愈发为了小孙孙而骄傲了。
他叫陈柔扶着,还得进客厅拿个拐杖。
边走,他边低声说:“不错,不像他的傻外公一样是个憨货,咱们阿远呀,跟了我们韩主席,也跟了聂钊聂老板,天生的有心眼儿,瞧瞧,我都哄不住他。”
陈柔也说:“真是奇怪,他还没被人哄过,按理来说不该的。”
老人总说孩子需要历练,上得当多了才会变聪明,人们为了孩子少吃亏,也总要苦口婆心,讲很多曾经吃亏上当的经验,陈柔也是这样想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经验,全来自于小时候在孤儿园吃多了亏,上多了当。
但显然不是的,在她想来,从来没有受过欺骗的阿远,一颗糖就能哄走。
可是董爷作为亲人,一本正经的哄他,第一回呢,他竟然不上当?
对了,陈柔扣了他光鲜亮丽,抢镜头的帽子,就以为他会乖乖的,安分守己。
但作为一个学人精,绿茶白莲花,董爷有的是搏出位的办法,尔爷还只能空看着。
拿上拐杖,董爷特地在只有孙女一个人的时候,掏出一枚小胸章来戴上。
陈柔一看,噗嗤一声:“专门上大陆买的吧,几块钱?”
董爷一本正经:“什么呀,这可是当年,我们韩氏跟大陆做生意时,他们送的。”
小胸章嘛,或者是领袖像,再或者是天安.门,还有的是语录。
这东西兴盛自解放后,六十年代,尔爷不懂,会被他给唬住,可陈柔懂啊。
他的小胸章是一句话: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董爷郑重其事戴好,转身再看孙女,给自己竖大拇指。
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凭这一枚小胸章,他今晚就能抢到大把的镜头。
尔爷稀罕的很,但精明如他,还真就被董爷给唬住了,以为是解放前的东西呢。
不过尔爷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