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那带着南方特有湿热气息的风,仿若一条无形的绸带,悄无声息地钻进高三一班的教室,轻轻卷起窗边堆积如山的试卷,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在低吟着高考临近的紧张旋律。电风扇在天花板下有气无力地吱呀吱呀转动,宛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拼尽全力却也无法驱散空气中那凝滞的暑气,以及那如实质般沉甸甸压在每人心头的紧张氛围。黑板之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12 天,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以刺目的鲜红映入众人眼帘,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庄生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的笔仿若灵动的精灵,在草稿纸上轻盈而快速地跳跃移动,专注地演算着一道复杂得如同迷宫般的数学题。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滑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漉漉的水渍。他微微抬手,用衣袖随意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动作带着一丝疲惫与不耐,旋即又迅速低头,再次沉浸于题目的海洋。教室里,静谧得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挲时发出的沙沙声,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试卷被翻动的轻微响动,仿佛是这寂静战场上的微弱号角。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仿若一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寂静。同学们纷纷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活动着长时间久坐而变得僵硬的身体,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关节舒展的咔咔声和轻微的叹息声。庄生也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揉了揉酸涩肿胀的眼睛,长时间的专注让他的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脑袋也晕乎乎的,像是被一团迷雾笼罩。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拖入了疲惫的泥沼,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恢复往昔的活力。食欲也如同被封印了一般,面对平日里喜爱的食物,也只是浅尝辄止,甚至毫无胃口。同桌李明见状,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热情地提议道:“儿子,一起去食堂?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哦。”庄生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略显沙哑:“不了,我有点不舒服,想去医务室看看。”王强立刻紧张起来,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担忧:“怎么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庄生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说着,他拿起水杯,起身缓缓离开了教室,那背影在王强的眼中,竟莫名地透着一丝落寞与孤独。
学校的医务室坐落在教学楼的后面,是一座略显幽静的独立小楼。庄生轻轻推开医务室的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医务室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值班的校医王医生坐在桌前,手中正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医学杂志,神情专注而认真。
“王医生,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庄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王医生面前,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王医生闻声抬起头,目光温和而专业地仔细打量着庄生,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庄生微微皱着眉头,描述着自己的症状:“最近总是感觉很累,头晕,食欲也不好。”王医生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动作娴熟地拿起体温计,为他量了体温,接着又用听诊器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心跳和血压,表情专注而凝重。
“体温正常,心跳和血压也正常。”王医生轻轻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沉思,片刻后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市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庄生缓缓接过单子,心中犹如被一片乌云笼罩,隐隐感到不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悄悄拨弄着命运的琴弦。
从医务室出来后,庄生并未直接回教室,而是沿着学校的围墙,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般慢慢走着。围墙之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银杏树林。阳光透过树叶那细密的缝隙,如碎金般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宛如一幅天然的画卷。庄生缓缓抬头,望着那高大挺拔的银杏树,心中却被迷茫与恐惧填满。他不明白王医生为何执意让他去市医院做详细检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念头,恐惧如同藤蔓般在他心底疯狂蔓延。
两天后的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庄生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怀揣着市医院的检查报告,再次踏入了学校医务室。王医生接过报告,手指微微颤抖,逐页仔细地翻看着,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云密布。
“庄生,”王医生缓缓放下报告,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庄生的心上,“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庄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紧紧地盯着王医生,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冲破胸膛。王医生沉默了许久,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终于,他艰难地开口:“你患有急性白血病,而且已经是晚期了……”庄生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一颗炸弹在脑海中炸开,将他的思维炸得粉碎。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嘴唇微微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医生的声音在寂静的医务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痛着庄生的心:“根据你的病情,你可能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六个月……这个数字如同一道狰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