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雨还站屋檐下挨浇,受寒了别来找我。”林木这才惊觉后背湿冷,只是捧着粥碗的掌心却滚烫:“长老,您喝粥吗?”
何长老掀起下垂的眼皮,先看看他手捧的热粥,又看看那扇窗,最后才把目光落到林木稚气未脱的脸上,严肃道:“端过来吧。”林木立即端着粥碗跟进屋。
何长老放好木桶接雨,又吩咐林木换身衣服过来清理渗漏的积水。这碗粥熬得可真黏稠软烂啊,俨然费了番心心思掌握火候,比起之前这小子熬粥的水平,简直突飞猛进,非常适合他这种牙口不大好的高龄老人。高龄老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当然知道这碗粥是熬给谁的,奈何便宜了他这老头子。
何长老吹了吹碗中热气,吧唧几口,觑一眼蹲地上汲水的少年,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林木头也不抬,认真干活:“马上就快十六了。”“十五六岁的小屁孩儿,屁也不懂。”
林木没想到何长老连这也要损,顿时不乐意:“长老,我什么不懂了。”“我看你就是心性不定,从即日起,每日早晚到院中打坐一个时辰,默念心决。”
“什么?!”
“你们几个猴崽子,下山以后无人看管,必然偷懒懈怠。知不知道一日不练十日空,十日不练百日空的道理,你数数你空了多少日子。”“怎么没练了,我们下山以后遇到这么多大阵,全是实操,比打坐念经…”未允林木说完,何长老凶道:“还敢顶嘴,老夫让你练就得练!”林木…”
行行行,不就早晚打坐念经吗,有什么难的。于是他擦干地上的水,就在何长老的强权淫威下打起坐来,许是太久没有静坐了,月余来的历练多少致人心浮气躁,林木一时间居然很难入定。何长老便会在一旁严厉呵斥:“摒除杂念!”然后他终于在何长老左一句“清心",右一句“静气”中入了定。这场雨淋淋漓漓下了两日,泥土吸饱了水,滋养根茎,爬墙的藤蔓开满了花,煞是漂亮。
林木早晚打坐,煮粥熬药,成日被何长老使唤得团团转,难得有他空闲的时候,林木甚至怀疑老头故意找事。
他稍有抱怨会被骂:“这点苦都吃不了。”稍有差错也会被骂:“干啥啥不行。”
林木简直不想干了,谁愿意伺候谁来伺候,再想想屈师兄整天在这老头的压迫下学医,过的究竟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这天他正在何长老的使唤下劈柴,房门嘎吱一声被拉开,林木抬头望过去,就见白冤散着青丝迈出来。
“往哪瞅!"何长老暴躁的声音顿时响起,“往哪劈!”林木一斧子劈歪了。
接着何长老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上:“让你瞅准,瞅准,瞅准木头,快劈!”林木被他折磨得都快没脾气了,只得埋头劈柴。何长老这才转过头,与白冤隔空对视。
白冤扬起嘴角,不愧是太行道闻名遐迩的大医,这把岁数还这么中气十足,训起小辈来一点儿不含糊。
何长老跟她不熟,端起一派长老的架子,只微微颔首,表示招呼,随即便去看炉子上的汤药。
雨后天晴,只有地陷处蓄着积水,林木埋头劈柴间视线一瞥,正好从镜面似的积水中窥见白冤的倒影。
她脸色苍白覆霜,步出房门站在阳光下,微微仰起脸,附着的那层寒霜便在日照中缓缓褪去。
林木忍不住望向她,鬼使神差地问:“是冷吗?”白冤说:“暖和。”
“屋里冷吗?”
“不冷。”白冤不曾觉得冷过,而且屋里冷也是因为她,她这两日好像把周雅人给冻着了,由于自身的阴寒气无法收放,导致周雅人的手脚一直冰凉,于是白冤下了床榻,走出屋,“我看日头好,出来见见光。”“那你到这来。“林木指着院墙,“这儿阳光足,而且花开了。”白冤视线瞥过去,果然见了一墙绽放的花藤,她转而问林木:“这里还有多余的屋子吗?”
林木:“怎么了?”
白冤:“我住。”
林木怔了一下,因为她化伞的缘故,所以他们一直默认白冤和听风知同住。原本空着两间屋子,安顿小媛兄妹俩住下来后,其实并没有空余的房间,但是林木说:“有。”
他可以搬去跟长老挤一间。
说着手里斧子一撂,就去收拾自己的包袱,把屋子给白冤腾了出来。何长老坐在角落守着药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蒲扇扇火,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林木搬行李,等那臭小子再出来,跟打了鸡血似的,抡圆了斧头就开劈。
啪啪啪!
不一会儿工夫劈完一整捆柴,然后忙天慌地抱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何长老不动声色,抬眼皮瞅瞅日头,这还没到饭点儿呢。很快,臭小子就端着一碗稠粥出来了,眼珠子盯着藤椅上的白冤,半途深吸一口气,好像送碗粥还得鼓起勇气。
林木捧着粥递过去,硬生生憋出俩字:“喝粥。”实在是,又殷切又拧巴。
何长老"啧"了一声,实在没眼看,心里暗骂:没出息的东西!白冤闭着眼睛窝在藤椅里,胳膊懒懒地搭在扶手上,苍白的指尖无力垂下,借日头驱散身上那股阴寒气。
闻声她睁开眼,就见少年绷着脸递来一碗粥,冒着腾腾热气。白冤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