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院长正在为季忧封存记忆,下一瞬却猛然睁开了双眼,一阵颤斗之际,双掌间的仙光猛然溃散。
陈夫子正在旁边盯着,见状不禁睁大了眼睛:“发生了何事?”
“他阻止了我。”
陈夫子微微一怔,转眸看向了季忧。
此时的他浑身玄光阵阵,周围大道之声轰鸣不断,已然是开始了定道的迹象。
两人瞬间凝住了眼眸,就见季忧的气息开始不断攀升,向着前方的大道之光而冲去。
但他的神魂并不稳定,浑身都在颤栗着,同时身体开始了强烈的紧绷。
天书院老掌教是以仙光随其入道的,虽然被拒绝了参与,但仍有一丝心念留在其中。
此时的他十分困惑季忧为何会拒绝被封存记忆,于是在白茫的天地之间挥袖。
倏然的清风袭来,季忧的道心之像如同画卷一般展开,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河道之中,汹涌的水流不断地狂卷,而就在奔流不息的大水中,季忧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有些记忆是不能忘记的,哪怕它是带着无尽的痛苦,也不能忘。
因为一旦自己也忘了,这世上恐怕就再也没人记得他们了。
所以他这些年最痛苦最恐慌的事情,就是梦中忽然再见到他们,被追问哥哥是忘记我们了吗。他根本没有接受天书院老掌教的建议,但这一次,他打算真正地去直面自己的魔障。
冰凉的河水湍急而汹涌,季忧正在奋力游动。
此时,琪琪被冲到了距离岸边不远的地方,被一根树枝挂住,一切都和当初在岸边听说的一模一样。他不顾河水呛入喉咙的刺痛感,不顾那股窒息所带来的恐慌,拼命地向着妹妹游过去,但没有多远,他就被汹涌的河水所淹没。
哢嚓一声,树枝应声断裂,哭喊的女孩也被洪流所冲走。
紧接着,画面便又重演在了上游开闸之前,一样的嬉笑,一样的惊呼,一样地冲入河水之中,一样地被河水淹没。
一次、两次、三次。
而现实之中,季忧的神魂震颤的更加剧烈,逐渐开始崩碎,脸上也出现了无尽的痛苦之色。修行者在定道时,心中的杂念会被无限放大,情绪也会浓烈数倍。
莫说是正身临其境的季忧,就连与之共道的天书院老掌教此刻都忍不住捏紧了掌心,神魂一阵激荡。换句话说,他正在经历远比当日更加难以撑住的一股足以让他放弃生念的痛苦,如同剜心一般。但此刻的季忧仍在一次接着一次地向里冲去,不断地游向被树枝挂住的妹妹。
可这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只是他的心念,不是时光重溯。
哪怕他真的在心念中救到了一个,那小女孩也不可能真正地活下来。
他们不理解的,为何季忧要一便便地经历这番痛苦,眼见着神魂都要被心魔轰击到溃散也要去做。终于,在经历了数十次的尝试之后,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冰冷的河水之中,季忧拼尽了全力,不断地吞咽着呛入口中的河水,终于在树枝断裂之前牵住了妹妹的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象是那名心理医生对他说过的一样,你当时年纪那么小,即便真的奋不顾身冲了进去,也根本没办法在无比湍急的河水中把妹妹拖上来,这是成年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哪怕决定改变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起死去。
但季忧当时也告诉过她,真正的哥哥就该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死去。
如今他拼的自己的神魂几乎被心魔碰撞而破,终于得偿所愿
见到这个画面,陈夫子与天书院掌教面色一沉,久久无言。
他们明白,季忧之所以抗拒,还是不想忘记那些旧事,还是无法抹除自己的愧疚。
但这就是心魔,它会扰乱你的感知,会牵引你走向深渊,让你再也找不回自我,就此沉沦在无尽的自我扼杀之中。
因为这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又有谁会抗拒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天书院掌教看着画面之中的季忧逐渐沉入河底,入定的神魂也逐渐变得透明,不由得轻轻闭上了眼睛。“他的执念的确是太深了,若无法选择遗忘,便只有死在过去。”
“你就不能强行将其记忆封存?!”陈夫子忽然暴怒,不由得破口大骂。
天书院掌教听后也有些恼怒:“连天道都改不了的人心,我又有何超天之力?”
“把他唤醒!”
“没用的,他已随心念而去了。”
陈夫子捏紧拳头:“老狗,你还真是平静。”
天书院掌教听后没有开口,而是盯着画面之中的季忧,微微皱起了眉头:“等”
陈夫子微微一怔,随后也学他一样转眸看向了画面之中的季忧。
按道理来说,他已经获得了心魔所赐予他的平静,本该就此安心,可画面之中的季忧并未就此闭合双眼。
同时在白茫天地之间,他盘膝入定的神魂也开始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似是在不断挣扎。
冰凉灰暗的河底,溺水的季忧不断地凝视着模糊的眼前,问心之中出现无数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