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该想的不该想的，在这一瞬间都被堵了回去。张滔清楚看见了，另一位少年的心动轨迹，不是别人，是他最好的兄弟。操场上，少女矫捷逃出了围困，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女孩儿指了指手腕的地方，转身笑着跑走，少年在下一秒快步跟上，这几天萦绕在两人身上的隔阂消失殆尽。
才从小卖部出来，每一幕都被尽收眼底，张滔驻足在人流中难以反应。那天后，他又恢复了从前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每一句话都不走心，什么事情说出来好像都是拿来开玩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竞在借此隐瞒掩盖什么。趁着没人知道，反正都是一时兴起，说不定什么时候过了那个劲儿就啥事没有了。
他还在庆幸，现实让他早早清醒，不至于陷入太深。过后一段时间，张滔依旧整天嘻嘻哈哈围在他们身边，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再试探越界，只开朋友之间的玩笑。铁三角慢慢变成四人团再到后来陈思彤的加入，固定成了五人组。他以为自己把这段感情压制得很好，可在单独和姜绵相处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张滔觉得他的心跳好像不再受自己控制。察觉事态走偏，是在“玩一会儿”，姜绵给他们上补习课的那个时候。从来跟他们搭伙的许言琛这次没参与进来，二楼的空房间用来给他们学习，他就坐在楼下收银台看着没什么客流量的店面。许言琛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劝动，张滔清楚看见，在一次许言琛上楼送完早餐关门走后，坐在桌侧布题的少女脸上有一瞬而过的失落。打心自问，一周当中，张滔最期待的就是每周末补习的这一天。当他不用再顶着内心负罪感的煎熬，以奋进学习这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幌子去看自己想看的人的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种挣脱道德的凝视让他窃喜。
长此以往，不确定这种几近贪婪的小心思有没有被发现，张滔学会了在姜绵向他投来视线时先一步撤走自己的目光，小心翼翼呵护着内心的那颗日渐滋生的幼苗。
“这道题可以用这种解法，像这样……”
不知不觉他已经能独立解出数学试卷上的前几小题，照常在试卷末尾画了个鼓励的小表情后，姜绵有些欣喜地给他讲解起对他而言稍显可惜地题型。她讲得认真，张滔的注意全然被少女专注的侧脸吸引，重点一句也没听清，姜绵回头抓了个正着，“我讲的你能听明白吗？”淡色的瞳孔直直朝他看过来，少女身上好闻的蜜桃香在鼻尖索绕，张滔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唰的愣住，脸红着呆呆的好半响说不出话。以为他没听懂，姜绵朝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脸，把试卷往他那边挪了挪，她整个人有些吃力地侧着身子重复起刚刚的步骤，这次把语速放得更缓。张滔慌乱收回视线，再不敢去看她。
直到最后那道题他也没能完全弄明白，那时候他的脑子里充斥着两个字一-完了。
过线的警告在他脑海里爆发出尖锐的鸣笛，当他发现事态不再由自己所想那般受控制时，张滔选择了逃避。
那一年迟来的小假期拯救了他，让他有了能喘息的机会。从前他厌烦假期时将他困在房间至昏天黑地的家庭补习，却突然开始甘愿囹圄困囿，补课老师每次离开都会夸他态度认真进步很大，一辈子做工靠运气成为暴发户的张父张母全都看在眼里，觉得儿子长大懂事了，变得会体谅他们的不容易了，喜悦与感动溢于言表。
只有张滔自己知道，他依旧是那个在学习上没什么天分的小孩儿，做数学题时依然会犯困想摆烂，读试卷的语文阅读时还是会枯燥到打哈欠。唯一不同的是，犯困前他眼前会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女孩儿认真的脸庞，女孩儿执笔的笔尖在卷面上留下一串串繁杂的符号算式，结尾顿号落下前侧头温声问他“会了吗？”
在读到文章里刻画的美好人物时，张滔第一时间总会想到她，知道她对谁都是一样用尽温柔，可他还是控制不住陷入进这段无端的感情漩涡当中。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也开始变得畏手畏脚，发现许言琛跟他有同样心思的时候，张滔不是没想过，就算是兄弟又怎么样，人人平等，谁说他就一定会是输的那一个。
每当出现这种想法，现实就会通过镜面反射狠狠给他一击。张滔看着洗手间镜子的自己，对刚萌生的想法感到可笑。如果说许言琛是不用添加任何光环就能耀眼的存在，那他就是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能归于普通的存在。
脑袋清醒了些，张滔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TAO：【以后在外面别叫我本名。】
摆渡：【？】
摆渡：【那叫你什么？】
刚准备睡觉的程渡看着那条消息一脸莫名其妙，以为他大半夜抽风没往心里去，好一会儿后才收到回复。
TAO：【胖子。）
那是平时用来损他才会喊的称呼。
“神经病。"骂了句，程渡丢了手机倒头就睡。张滔却一脸认真，将手机上所有虚拟称呼全都改成了这两个字，为了防止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再出现，只要一打开手机就能鞭策自己。然而这不代表他认输，他只缺一个改变的时间，等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一切都说不准不是吗。
即便他们看起来关系有多好，张滔把这些足以暖昧的小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