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死了十多年是吧?“慎舒问。
这个信息方才她听屠昭说过了,她相信屠昭,此刻再问不是为了确定,而是有意为之。
“没错。"廖仵作道。
这一点儿他还是能确定的,要不然他这个仵作可就不称职了。“那还请在场诸位想想,十多年前我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慎舒又问。廖仵作一愣。
不是在说案子吗?怎么突然就说起她自己了?而且你慎舒干的哪一件事不是惊世骇俗的?这么宽泛地问,谁能想到是哪一件?
见几人没反应过来,屠昭提醒道:“跟手指有关的。”十多年前她虽然还没有穿过来,但是慎舒跟她讲过,所以她知道这件事。现代也有这样做的例子,所以她并不觉得是假的。郑清容和杜近斋对视一眼,不解。
十多年前她们两人没几岁呢,自然不知道慎舒这边发生了什么。倒是章勋知经屠昭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是什么事,哦了一声:“慎夫人当年好像给一个人接了断指,因为断指受了损伤,还放到那人的肚子里养了一段时间才取出来接的。”
当时那人找了无数大夫,都说手指断了就是断了,再无再生的可能。但是到了慎舒这里,重新把断指给接了回去,让手指达成再生。在接指之前,甚至把断指放到那人肚子里蕴养。这种事谁都没听说过,谁也没做过,所以当时慎舒几乎被口诛笔伐,说她想博名声想疯了,人命都不顾了,枉为医者。然而在那样的情况下,慎舒还是顶着压力做了,不仅做了,还成功了。是以那件事之后,几乎无人再敢质疑她的医术。“就是这件事。"慎舒颔首,指了指尸体被剖开的肚子,“现在再看死者的肚子,是不是有些大同小异?”
廖仵作被她说得云里雾里。
她剖人肚子把断指放进去是为了救人,凶手剖人肚子显然是为了杀人,这能一样吗?
屠昭适时出声:“死者遇害时咬掉了凶手的手指,并且吞入了腹中,凶手知道我娘能给人接断指,便剖开死者的肚腹想要将其取出,想着来日再找我娘接回去,然而剖开死者的肚腹后,却发现指头已经被咬得不成型了,无法再接回去,所以只能丢弃,一同封存在泥俑里面,十多年后的今天,经你廖仵作查验,却被你当做了死者的第六指,可笑否?”
廖仵作呸了一声:“真是会编故事,说得跟你亲眼所见一样,其实不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还猜得这么牵强。”
能扯这么远,真是难为她们母女俩了。
“编故事?“屠昭被气笑了,拿起那根多出来的指骨,露出上面一道非常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的痕迹,“那廖仵作告诉我,这道咬痕你怎么解释?就算按照你那站不住脚的理由假设死者是六指之人,那你告诉我,死者为什么咬掉自己的手指头?是嫌剖腹太痛身边没什么东西可咬?还是被重器碾压时不够痛,需要咬自己的手指加深?”
指骨上的咬痕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很淡了,能留下一点儿难以察觉的痕迹实属不易,不过也能从另一个角度阐释为什么凶手在剖出手指之后又丢弃,因为咬得相当严重,让他不得不放弃接指的想法。廖仵作一时没了话说。
他之前也注意到这个咬痕,但是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咬痕,而是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死者织布时,由于操作不当,落下不可逆的终身骨痕。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廖仵作指着尸体擘指旁边的那一小块骨节突出:“那你解释解释,这里为什么会有多指的骨相?”
如果说咬痕是他没留意想岔了,那这个总不能是他没注意吧?屠昭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几乎是鄙视:“这么明显的挤压骨折,你跟我说这是六指骨相?你没看到突出来的骨节比旁边的骨质更稀更脆吗?而且骨龄停昏在三十几岁,摆明了是那个时候被挤压导致骨折的,由于没有得到良好的救治和恢复,所以一直跟随死者。”
“不可能,怎么可能?“廖仵作盯着那突出来的骨节看了又看,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就是多指骨相啊!他怎么会错?
郑清容扫了一眼那突出来的骨节,向慎舒请教:“在下有一事想要夫人解惑,如果真有这样的多指,可会影响整只手的活动?”慎舒直言道:“承接多指的骨节太小了,不足以支撑多出来的手指自由活动,相反,因为多出来的这根指头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撑,整只手抓握都是个问题。”
抓握都很困难,纺织这种需要各个手指精密配合的活动就更不可能完成了。由此也再次给廖仵作当初的判断打上了错误的标记。廖仵作由是不信,或者说是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咆哮着指着郑清容:“假的,都是假的,是你联合她们母女二人一起陷害我,我没有错。”郑清容忍他很久了。
先前没管他是因为还不能判断孰是孰非,现在真相大白,那她就没有理由再容他了。
“廖仵作,你身为大理寺仵作,验看尸首得出的信息关系到案件能否查破,可你却仅凭一时推测就妄下断论,粗心大意致使案件偏离至今无所获,今被人指出还不悔改,自以为是又傲慢蠢笨,大理寺怎么允许你这样的人存在?”章勋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重器砸伤变成重器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