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是比士兵更危险的文职,他们不佩刀剑,只拿着笔墨便随军去往前线,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记录下来,然后飞鸽传书回京城,最后再由报社归拢编撰,出版成报纸。”
“大胆!”慕容嫣一拍桌子,“你们未经允许就擅自刊发关于军队的战报,这成何体统?大乾的舆论必须要掌握在朝廷手里,怎能交给一群不懂事的书生?”
“陛下,臣知罪!但是世子在建立报社之初就说过,要保证百姓能得到第一手新闻,所以臣才招募战地记者的。”
知道是林臻做的,慕容嫣怒气稍缓。
因为林臻不会坑她,也不会做对大乾不利的事情。
而且她愿意相信林臻,这件事情的出现一定是因为疏漏,而不是刻意。
慕容嫣平复下心情,问道“现在有多少战地记者了?”
“回陛下,算上还在京城的,共计三百余。”
“为何有这么多人争着做这等刀尖上的营生?他们一个个都不怕死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狐疑的道“是不是世子给的俸禄高?”
“不全是这样。世子虽然给工钱,但大部分的记者都是自愿来的,甚至他们都不愿意要钱,只想去前线。”
“这是为什么?”
还有不要钱就干活的?慕容嫣不相信。
如果真有那就太离谱了,更何况这是要掉脑袋的活儿。
陈墨的喉结动了动“陛下有所不知,他们大多是连乡试都未中的寒门子弟,却能背出《孙子兵法》里的每道战阵,能认出北燕骑兵的七种马纹。上个月招的十五岁少年,竟能趴在死人堆里三天,就为记下北燕粮草的运送路线。”
闻言慕容嫣的目光软了些。
陈墨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欣慰,轻笑道“这些书生会在鞋底刻上母亲的姓氏,在腰带里缝上家乡的泥土。他们说,若死在战场,就让北燕人踩着他们的鞋底,知道大乾的土地有多硬;让风沙吹开腰带,看见里面的泥土有多红。”
慕容嫣听的激动无比啊。
难道说我大乾的百姓觉悟都这么高了么?
“陈爱卿,你说的可属实?”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但臣还没说完呢。”
说着,陈墨从怀里取出一个册子“陛下请看,这是上个月报社的报名登记簿。”
无舌看了看慕容嫣的脸色,走过去呈给她。
慕容嫣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小楷写着“李富贵,廿二岁,父残疾,弟三人,愿以笔换五石粟”。
这些文字过于刺眼。
陈墨解释道“陛下,这些书生可不是圣贤书读傻了,是清楚在这世道唯有给朝廷当差,才能让家人免了徭役,得了免税田。就说城东的张举人吧。”
陈墨继续道,袖口的油墨味混着沉水香,“他老子当年被北燕人砍了手,如今他报名当记者,不为别的,就盼着朝廷能给块忠义之家的匾额,让他妹子能嫁个好人家。”
他忽然指向窗外“还有那十五岁的少年郎,他娘在醉仙阁当粗使,他说要是死在战场,希望朝廷能给老娘换个干净营生。记者张秀才临死前,用染血的手抓住他的衣袖,说‘给我娘讨口安稳饭’。陛下啊!!他们不是不要俸禄,是世子给的五两月银,能让全家吃上干饭;是工部的编制,能让他们瘸腿的爹免了街役。”?
慕容嫣望着陈墨眼中的光,忽然明白过来。
什么青史留名都是虚的,让家人吃饱穿暖才是真的。?
“所以他们自愿跟着世子的报社。”陈墨忽然跪下,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因为世子答应他们,只要活着传回三份密信,就能给家人申请十亩良田;若死在战场,朝廷的抚恤够老娘吃穿一辈子。”
他举起袖口的补丁“臣这身补丁穿了三年,不是没钱换,是想让书生们知道,跟着报社干,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更是为了给大家作表率啊!”
慕容嫣把登记簿合上,双手抱肩说“既然是世子在管,那为何战报不经过朝廷审批就刊发了出去?难道这也是世子的意思?”
陈墨以为自己一顿忽悠,把慕容嫣忽悠瘸了呢。
没成想她还是要问这个。
于是他知道回答道“回陛下,这个是臣的过失。”
“那你还跟朕解释!”
“臣知罪!!”
“够了,朕明白了,他们想要的不是虚职,而是切切实实的好处,希望能跟着朝廷,实现养家糊口的理想。”其实慕容嫣今天的目的就是想将报社收归自己所有。
但她没想到这报社里的人,竟然对朝廷如此尽忠,如此一来,那便好办了。
“正是如此,陛下。他们背着笔墨冲向前线时,心里想的是要是死了,弟弟能进学;要是活着,妹妹能嫁个好人家。这不是贪生怕死,是想让家人活得像个人。"?
慕容嫣忽然轻笑“但朕能给的更多!以后你们报社所有人都听从朝廷的统一指挥,不必再听世子的话了。”
“这”
不是。
陈墨都懵了。
心说你们两口子吵架别拉扯上我们啊!
“陛下,这报社以前可都是世子在供给”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