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声音似淬了冰,惊得殿外值守的金甲卫都不由绷直了脊背。路公公慌忙跪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只听得永庆帝冷笑道:“朕还没死呢,这些奏折倒先争起从龙之功来了?”宋昭垂着头,忍不住劝解道:“陛下喜怒,龙体要紧。”永庆帝声音略缓了缓,吩咐路公公道:“路通,去太医院问问,若还不能令太子醒来,朕摘了他们的脑袋……
路公公领旨,急忙去了太医院。
宋昭犹豫再三开了口:“陛下,臣在南州时偶遇一位医师,极擅长解毒,这两日应该能到京都,或可为太子一试?”永庆帝眸光森冷,指尖轻叩御案:“宋卿可敢为这医师作保?”宋昭重重叩首,额间抵着冰凉的青砖:“微臣愿以性命作保!”“性命?“帝王突然冷笑,龙袖扫落案上茶盏,瓷片在宋昭膝前迸裂,“若太子有半分差池……朕要宋氏满门陪葬!”
“臣定不会让太子有事,"宋昭声音颤抖却斩钉截铁。殿内忽然一静。
良久,永庆帝沧桑的声音响起:“记住,朕要的不是你宋氏满门的血,而是太子的安然无恙。”
“臣……定当竭尽全力!”
“明日休沐,你回去将那位医师带来吧!”再次踏入东宫,宋昭恍若隔世。
幸得巫医及时来了盛京。原以为她不肯进宫医治太子,在宋昭讲清楚原委后,她竞答应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九叶灵芝草,或许是因为前朝的半月散,勾起了巫医的好奇心,才答应了吧?宋昭如此想。
她按照巫医的药单,将永安堂中能用的药材全都调了一遍,又专门打造了若干银针。
黄昏时分,借着夜色的遮掩,他们一同进了东宫。延吉一路跟随,直到巫医进了太子寝殿,他便止住了脚步。同样的,宋昭也停在了在玉阶下,没有永庆帝的旨意,她不敢贸然见萧钺。“世子请回吧,这里老奴盯着,有消息定会知会绛雪轩,还请世子放心。”宋昭抬眸望向殿外,朱漆廊下悬着的八宝琉璃宫灯在夜风中轻晃,灯影在她素白的脸上忽明忽暗。
“祭天……只剩下五日了。"她轻声道,声音散在穿堂而过的寒风里。“世子放心吧,太子殿下是九曜护帝星的命格,定不会有事。”宋昭心念一动。
赫连信的生辰八字和太子殿下的一致,那这命格也是相同?这背后布局之人,不可不谓险恶。
“延总管,为太子批命的钦天监监正是如今的赫连朔大人吗?”延吉沉思片刻道:“不是赫连大人所批,不过,赫连大人那时已入了钦天监。”
宋昭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锐光,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那前任钦天监监正…如今身在何处?”
延吉身形骤然一滞,手中拂尘无意识地缠紧:“前任监正徐大人,三年前得了癔症,如今在宫外静养。”
“得了癔症?"宋昭眉心微蹙。
延吉左右环顾,忽然压低嗓音:“说来蹊跷。徐大人素来谨慎,那日却直闯御书房,披发跣足高喊…”
“喊的什么?“宋昭急问。
延吉喉头滚动,“说什么紫微垣帝星晦暗,荧惑守心大凶之兆…紧接着他像灵魂出窍般,喃喃自语见到了陈王…
宋昭猛地倒退半步,这话不是当初梁帝灭陈前,造势所用的托词吗?怎么又涉及到了前陈?
未及细想,唐大夫这时急匆匆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青瓷小瓶。“请世子帮忙分辨一下,那日殿下服药时可是这个味道?”宋昭拧开封口,凑近了闻了又闻。
唐大夫紧张地问:“不对吗?这瓶是最接近了啊!老夫仔细研究了郡主的脉象,又从偏殿寻得香灰……和巫医刚刚研究过“就是这个味道。“宋昭打断了他的话,笃定道:“就是这个!”唐大夫忽地笑了,连日笼罩在眉间的阴翳一并消散了去,连连说道:“大好了,太好了。”
宋昭紧绷的心弦紧跟着松懈下来,仿佛千斤重担从肩头卸下。太子转危为安,偏殿的风波,总算能过去了。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宋昭望着宫墙上方四角天空,墙角寒梅怒放,忽觉自己就像纷落的花瓣,飘飘荡荡,不知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