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
苏蕴宜听着听着,问起了苏长女的近况。
陈夫人绵绵不绝的话茬顿时打住了,她撇了下嘴,“说起来,最闹心心的就是娘娘这个长姊。”
原来苏长女下嫁虞越后,是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闹,她仗着自己出身显赫,根本不把夫家放在眼里,别说虞越本人,就是家中公婆姑舅,惹她不快了也是照打不误。
虞越一开始还能忍受,后面实在按捺不住还了手,苏长女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时,他还忐忑不安,生怕被岳丈舅兄打上门。可谁知等来等去,等到的竞是被一顶小轿硬送回来的苏长女,再一打听,原来自己这婆娘是早已被娘家厌弃了的。
这下虞越的腰板可就挺起来了。
这些年来,他们这对夫妻在吴郡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有这么一对每天上演全武行的怨偶。
世交老友们常拿此事来打趣苏俊,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就给虞越在衙署里安排了份书吏的活计,希望女儿女婿能自此安分些。谁知虞越当了书吏,自觉有了官位,已是今非昔比,没两天就往家里抬回了一房小妾。那小妾手段高明,见虞越夫妻离心,便一意拢住虞越,没事儿就撺掇他对苏长口口打脚踢,前些时日生生瑞掉她腹中一个成型的孩儿,这才消停些。苏蕴宜原只当个笑话,可等听见苏长女腹中的孩子被其父瑞掉时,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他们夫妻闹成这样,家里也不管么?”“你也晓得你父亲,狠心起来是真狠,他不开口,谁又肯去管这门事呢?”陈夫人叹息着摇摇头,“之前她险些害死小九,我恨毒了她,但看着她过成这样,又不免觉得可悲。”
待到夜间家宴,苏蕴宜见到了苏长女。
曾经气度雍容、贵比公主的苏蕴华,此刻穿一袭半旧的锦衣,伏身随众人瑟瑟跪倒在她面前。虽看不清她容颜,却能觉出满身风霜。“今日家宴,在座的都是朕与皇后的亲眷,不必多礼,都起身罢。”裴玄发话,苏氏众人这才敢起身。
苏蕴宜目光一一扫过众姊妹,七女有孕在身,面颊丰盈更胜从前,九妹新嫁,眉梢间仍带着少女的娇俏,她们对上苏蕴宜的目光,都亲切激动地笑起来。唯有苏长女,始终沉默地低着头。
“本宫久不在吴郡,却不知姊妹们最近过得如何了?“家宴后姊妹小聚,苏蕴宜笑盈盈地说:“若夫家待你们不好,尽管说出来,本宫必定为你们撑腰。苏七女道:“多谢娘娘关怀,我夫君待我实在不能说不好。他虽非名门,待我却很是体贴,成婚后我想继续做绣庄的生意,公婆都说不成体统,只有他鼎力支持,说女子在世上生存不易,我支撑着绣庄,也是给那些苦命女子一口饭吃,是积功德的好事。”
见苏蕴宜面露茫然之色,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五姊忘了,就是那年淮江王中风,被赶出王府的姬妾们。你出的主意我出的钱,给她们请了绣娘教绣花,如今都已出师,能自食其力了。”
这一下苏蕴宜记起来了,她以为苏七女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竞真将绣庄做了起来,昔日里只知同姊妹打闹争斗的女郎,如今竞能供起几十个女子的生计。
“我却没有七姊有出息"九妹笑道:“我夫君也是家中幼子,不必支撑家业,我想着我们两个生上几个孩儿,一家人能无忧无虑过一辈子就好了。”苏蕴宜道:“谁说你这样就没有出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消自己过得快意,何必同旁人比较?”
几人又一齐看向始终沉默的苏长女。
她呆滞了会儿,勉强讪笑了一下,“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多谢皇后娘娘宽怀。”
虽与她有仇,苏蕴宜也不屑于做当众揭人伤疤的下作行径,只淡淡略过,同其他几个姊妹聊了下去。小宴散后,又赏了每人一样礼物。苏七女是一块金牌,上刻“秀外慧中"四字,九妹收到的是一套宝石头面,两人皆是欣喜异常,又去问苏长女得赐的是什么。苏长女忐忑地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株当归。“当归?五姊赐药是什么意思?”
七女与九妹皆茫然不知其意,唯有苏蕴华,看着这株当归怔然许久,终于潸然泪下。
“娘娘为何要赏赐苏蕴华?"倚桐颇有些愤愤不平,“她从前那么欺负您!”“我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苏氏的颜面。"顿了顿,苏蕴宜又道:“还为了这天下的女子。”
“世人不会管我与苏蕴华的过往恩怨,在他们眼里,她就是我的长姊,若皇后的姊妹都倍受夫家折辱却不得和离,其他女子想要和离只会难上加难。我这她当归,是盼望她能自立,也为世间万千女子做一个表率。”帝后才离开吴郡不久,就有消息传来,说皇后长姊不顾夫家和父亲阻拦决意要和离,吴郡中人皆以为不耻,唯有皇后鼎力支持,甚至下懿旨令苏虞和离。自此江左女子主动和离蔚然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