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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3 / 3)

含凉殿里丧命,那被银针、涌吐催出的毒肠之药、脓血烂肉。

渐次把他染成一副黑心狼藉,怨毒心肠。

他很难对那个充斥着变故的生辰有什么好观感。偏偏那一年的汴京多雨,原本在三月初就要举行的琼林宴,延到了三月中旬,正撞上了三月十五,他如何都做不到在那一日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高惠妃或是看出什么端倪,决意不让誉王露脸,一定推他去主持宴饮。当是时他一十有六,在禁宫里熬了八年,早明白独善其身方是上策,这一次反是俑规越矩,推了谢宥前去应付。

他自个儿仅仅在开宴时坐了片刻,就屏退了左右之人,独身去了琼林苑后,那里临着曲江池,开满了杏花桃李,花团锦簇。他带了一坛郢州春,儿单于生前贪杯,突厥盛产骏马、葡萄,好酒却很少见,他将一半的酒倒入流向西北的曲江池,一半的酒自己饮了。因不胜酒力,他在临江的梨花树上,借着花枝遮掩,小憩了一会。他梦回了儿单于遇刺的那个生辰,刀光剑影,血色惨淡,儿单于轰然倒在他面前,至死不能瞑目,八岁的他身量瘦小,被左夫人长子掷出的钢刀刀背撞在膝盖上,甩出去几丈远,像一条小犬,伏在地上,低低地哀嚎。那时的他的确是如犬彘一样过活,才勉强留下一条性命。迥然梦魇,他睁开乌沉沉的眼睛,心心跳一声盖过一声,转眼一看四周,大片大片的漆黑,因着多雨的缘故,天边乌云坠坠,遮住半轮明月,仅有一线朦胁的月光,照在梨花和他的身上。

他有轻微的雀目,入夜目力会变差,此刻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觉自己悬于枝桠之间,身下江声湍流如急,一时间僵在原地。直到一道案窣的脚步声近了,步伐轻盈,还有佩环叮咚的声音传来,应是女儿家。

随着脚步声将近的,是一捧昏黄的亮光,从一盏八角宫灯中传来,而这宫灯,正在步来的女郎手中。

佩环脆响,梨花香淡,那盏宫灯不偏不倚地停在他所在的梨花树下,为他昏沉的世界,带来一束淡淡的、萤火之光。当时间,风动树摇,云开月明,他闻到一缕幽淡的白兰香,身前的曲江池波光粼粼,折射在来人的周身,让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微微垂眸,他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裂纤长,形如飞叶,眼尾的睫毛是长长的、飞扑的蝶翼,一颤一颤,流明生辉。他这才回过神来,这不是梦。

他记得这双眼睛。

镜湖湖心亭上,姜聆月一人坐着,吃了半碗樱桃酥山,说是酥山,就是用银银丝炭煨着的酥酪,失去了酥山的冰凉口感,为了保留它的清爽,加了薄荷汁液,尝起来还是有分别的,但是既能不伤身还能解口腹之欲,算是两全之法了。难为谢寰心细至此。

她慢悠悠地品味着,想到谢寰,往外扫了几眼一一半刻钟前,大内传来讯件,据说是圣人口谕,将谢寰唤走了,至今没有返回。她挑了挑眉梢,有些不解,今日是有什么铁律不成?自个儿怎么总是被人半道撂下?

正腹诽着,眼前突然掠过一道箭影,正擦过她的鼻尖,坠在她进食的石桌上。

她拧眉,捡起竹箭,认得出这是射鸭用的竹枝,这时,她的耳边响起女郎的调笑声,间或有窃窃私语从不远处传来,让她感到不适。她转头,见亭外停了一座精小的画舫,舫上林林立立着五六个女郎,当先一位,一袭杨妃色绞珠纱诃子裙,云发丰艳,皓齿蛾眉,俨然是这一群女郎的头目。

美则美矣,然而这张脸她十分陌生。

若说衣裳和发髻,她倒觉得眼熟,好像何时何地见过。未几,她想起来了。

是向谢寰奉茶的那名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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