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澄当即抚掌赞叹:“先生这套记账之法,当真精妙!″
方秀才被她这般称赞,脸上顿时泛起红光,连声道:“哪里哪里!”手上却已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账簿,要给当今魁首展示自己的才华:“姑娘请看。”
“小生之所以住在这后院哨房,就是要随时登记新到的镖货。"他指着簿册上工整的蝇头小楷,“每件货物入库,都要记下日期、编号等诸多明细。”他伸手指了指后院堆积如山的货物:“那货上,再贴一道记录,您看,这些都是我今日刚写的。”
顾清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月光下,货物上的字条墨迹犹新,在夜风中轻轻颤动。“甲五”“丙十七”“丁三十二”“戊五十四”……顾清澄心中轻声念着,目光在账簿与货物间来回游移,簿册与记录确实一一对应。
她看着,心中却无声有了些较量。
“想必伙计们都是照着先生的编号分拣入库?"她故作好奇道,“他们可都识得这些字?”
方秀才闻言哈哈大笑:“起初那些粗汉都说这是鬼画符!”“不过麻……“他晃了晃大脑袋,“就这几个字,便真是小鬼,多看几遍也认得形状了。”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顾清澄象征性地应和了几下,握紧了手中的扫把:“先生若无别的事,我就去洒扫了。”
“且慢!"方秀才唤住她,“舒状元可否给小生留个墨宝?”“哎,对,我没带笔,笔呢!舒状元稍等”等方秀才取了笔回来时,哪里还有顾清澄的影子。“咔哒。”
丁字仓的门锁应声而开,陈年的稻谷气息扑面而来。顾清澄屏息凝神。
丁字逢九一一今日就要来会会这传说中暗标的玄机。借着从气窗透进的月光,可见仓内货物井然:苜蓿捆扎齐整,布匹码放有序,陶器木箱层层叠放。每件货物上都贴着方秀才亲书的字条,墨迹在月色下泛着微光。
丁一、丁二、丁三…直至丁九。
顾清澄走到丁九的货物边,用手敲了敲,传来陶器特有的清响。这箱货,看来是一批陶碗,上面贴着丁九的字条,看来并无异常。她走过几箱苜蓿、布匹,来到了丁十九。
丁十九。还是一箱陶罐。
丁二十九,几箱稻米。
丁字仓的货物量大且多,足足到了丁三十,顾清澄才算看完这所有的丁字仓货物。
丁字逢九,说的便是丁九,丁十九,丁二十九,总之,按照昨日的推论,这些字中带九的货物,便极有可能是所谓用于丢镖的“暗标"。夜风穿过仓门缝隙,吹得字条沙沙作响。
顾清澄凝眉沉思,心中有了一个疑惑:按照这方秀才记录的规矩,楚凡的那批赈灾粮,应该在甲字仓才是,怎会与丁字逢九扯上干系?心中思忖着,她已经来到了甲字仓。
推开沉重的仓门,偌大的仓房竞显得空落。借着风灯微光,只见寥寥数件货物整齐摆放,俱是上了铜锁的檀木箱笼。这些物件,连锁眼处都封了朱漆,寻常商贾根本用不上这般阵仗。她心下明了:能走甲字镖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封疆大吏,向来靠的是亲兵押运,除非……
除非是朝廷征调民力的非常之时。
去岁黄河决堤,各州府就曾借调过民间镖局运粮,今秋亦然,楚凡负责的粮草便是这一批。
等等,非常之时?
丁字仓的稻谷气息终于提醒了她什么。
那批赈灾粮混入丁字仓,倒也不是不可能。她眸光一闪,转身折返方秀才的哨房。
借着“舒状元体弱难支"的由头,她三言两语便说得方秀才拍着胸脯应下代扫丙字仓的活计。
作为交换,他请舒状元为他留下一幅墨宝。油灯昏黄,顾清澄轻轻翻开了那本账册,随手展开一页白宣。她执起墨笔,认真地誉抄着近两月逢九的记录。九月七日,丁九,入,七千两。
丁十九,出,一万三千两。
笔锋突然一顿。
九月二十五日,丁九,出,七万三千两。
七万三千两……
正是楚凡那笔赈灾粮的数目!
她的指尖一寸寸抚摸过丁字的账簿,急急地翻检入库记录一一为何七万三千两的官府粮草,无端从丁字仓流出?
她翻来覆去查验了三遍,这笔巨款的入库记录竞凭空消失了。窗外秋风鸣咽,她凝神细想,回忆起最初在江步月府邸养伤时听到的消息:九月秋雨连绵,边境告急,朝廷征调镖局运粮……心念至此,她拿起甲字仓账簿,指尖沾着墨渍快速翻动。果然,九月末的甲字仓异常繁忙,编号竞排至甲二十七。“九月二十日,甲十九,入,七万三千两。”顾清澄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终于在这堆账册中寻到了楚凡那笔账的踪迹一一七万三千两分明是以甲十九的编号入库,却诡异地以丁九的编号出库。为什么?
顾清澄的盯着后门边上胡乱码放的货物,忽然想起了九月底那场连绵的秋雨。
甲十九……
丁九。
她重新摊开一张白宣,蓄满了墨汁,悬腕从上至下写下两个字:十九。
若十字被雨水晕染上半,甲字的墨渍向下化开,可不就只能辨认出个“丁”字?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