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叫住他:“班大哥。”
“咋啦!”
“你真没丢过镖?”
班勇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这话是当着“填房夫人"的面问得直白,班勇转身时,脸上带着熟悉的、涨红了脸的憨笑:"你瞧不起谁呢!”
“我老班行走江湖二十年,还没有打不过的对手!”这一日过得极漫长,船老大领着顾清澄在货船上转了几圈,最终才在底舱给给贺珩与顾清澄分别留了个房间。
顾清澄独自住进底舱,船壁浸水的气味混着杂货的霉意,闷得人生不出声。她本想合眼歇息,却越静越清醒,脑海里尽是白日一双双面孔。王达。班勇。还有那个自第一日出现、至今不明来历的“锦瑟先生”。她翻了个身,却怎么都找不到个合适的姿势,只听得甲板上传来阵阵水声,像有人缓步行走,昏暗记忆如潮水般一层层涌来。她忽而睁开眼,漆黑中,一滴潮湿江水正顺着船缝渗了进来,不偏不倚落在她的眉心,激得她的心脏飞速地下坠一一如果有人想把甲十九镖的女孩子们一网打尽,何时才是最佳时机?就是现在!
在这江心船上!
顾清澄心跳如擂,猛地掀开舱门。
江风夜冷,甲板上却无人应声,她抬头望去,远处江平浪静,远远的几处灯塔像似幽冥鬼眼,在夜色中无声窥视。
甲十九的船依旧稳稳地在前面航行着,她的发丝被江风吹起,目光却灼灼如星,她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船,想确认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按照女学的惯例,现在是晚课的时候,女学生们早已养成了夜读的习惯一一船上点点油灯如星。
不对。
顾清澄的心狠狠地漏了一拍。
王达说满员了。
可这船上油灯点点,分明有半截船舱隐在黑暗里。这船,压根只装了半数人。
…怎么满员?
如何满员?
“舒镖头!”
班勇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顾清澄缓缓转身。
夜风掀起她的衣角,袖中寒光微闪。
“班大哥。"顾清澄看着他,嗓音如薄冰,“你见过我家姐了吗?”“你姐姐啊?睡了。”
班勇扛着两捆麻绳,一如往常,语气憨实,似乎也没料到顾清澄这时候还未歇息。
她盯着他的眼睛:“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班大哥。”“说。”
班勇并不看她,目光眺向远处。
“那艘官船能载多少人?”
“百人有余吧。”
“每辆马车配几个镖师?”
“三个,都是熟面孔。”
顾清澄的目光微微一动:“王达说人满了,可我算了算……“甲十九镖有多少女学生来着?”
“七十三。"他无意识喃喃道,脸色猛地僵住。一一坏了。
这个数字像滴入清水的墨,再也收不回去。少女依旧站在他身后,但是他却觉得身后的气息变了。夜风停得诡异,甲板上突然静得能听见心跳。“你还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班勇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一一甲十九走的是暗镖。镖单上,从未写过确切人数。这一刻,班勇知道,藏不住了。
“藏好你姐姐!”
话音未落,一柄雪亮的大刀已经劈开夜色,直取顾清澄面门!可令他心头一震的是,这病弱少女的眼底非但不见慌乱,反倒像是早已等这一刻多时。
电光火石之间,她脚下一错,身形一侧,衣袂疾卷而起。“铛!”
班勇虎口发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刀劈在栏杆上,而那传说中的病弱状元,竟已翩然后退,轻飘飘地落在丈外,眼神锐利如刀。她会武功?!
就在他这念头刚起的刹那,一道尖锐的长哨从江面彼岸同时划破寂夜一一是甲十九官船的信号哨!
哨声刺耳的瞬间,班勇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刀光卷着夜风袭来,却见顾清澄身形如电,竞迎着刀光直冲而上!她此时已顾不得太多,向班勇在的方向如惊鸿般跃起,迎着班勇的大刀,指尖寒芒乍现,直逼他的咽喉!
“嚓一一”
短剑擦着刀背划过的时间,班勇已被顾清澄逼至甲板边缘。“说!”
“你是谁的人!”
她话音未落,班勇却扭头看向甲十九官船,突然一笑。顾清澄心中暗叫不好,可班勇的身形如鱼般向后一跃,带着那两捆麻绳直直坠入江心!
几乎同时一一
“轰!!!”
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响彻江面!
顾清澄霍然回头,只见甲十九船的主桅杆竞拦腰而断,重重砸向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