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躬,气运丹田,掷地有声。“我先说,陈·…….”
一一“不必了。”
杨修却冷冷打断了他。
“遗嘱上说的很清楚,顾影笙意欲将掌门之位传于影一,且这上头,确是他的字迹没错。”
“交给金袍?”
见陈广吹鼻子瞪眼,尧贯虹起身道:“如何?由我湮灭司金袍接任,陈掌事有意见?”
这下,立于阁前的一众黑袍纷纷摸上了腰间的兵器。于是,众人只得将目光投向杨修。
“顾影笙死前仍是影笙会掌门,他的遗嘱,不得不遵。”杨修起身,徐徐道:“且影笙会现下处境与朝堂走狗无异,影一入会十年,执令必达、剑出无回,刀法与气魄无出其右,由他担任掌门,兴许才镇得住那些铛臣腐父夫的淫威。”
杨修说罢,于众目睽睽之下移步阁前,对着影一俯身行下一礼,声色凛冽。“属下杨修,拜见金袍掌门。”
杨修既已发话,阁内众人接连起身,在他们躬身准备效仿副掌门行礼前,影一却抬起手掌,目光幽幽望向了影二。
“我如今已不是金袍。”
他淡淡道:“我姓梁,诸位日后唤我梁掌门便可。”刃月凝霜,锦旗飘扬。
此话一出,阁内掌事、各司部下纷纷朝梁有依俯身拜首,道出各自的职称与姓名,而后再沉声加上那句,“拜见梁掌门。”“时候不早了。”
梁有依说着转过身,对吕四吩咐道:“明日你将掌门易主的消息知会给苏大人,我会于巳时抵达裁决司,与诸掌事商议后续事宜,返回裁决司后,还望杨掌事费心处理下前掌门的尸体。”
“属下领命。”
杨修拱手拜过,各司部下开始卷旗,影二也捧着那条金袍离开了,人影掠动时,唯有杨广立于原地,犹豫片刻,抬步朝梁有依走了过来。“梁掌门,属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梁有依正俯首整理袖口,见杨广前来,便对他略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顾影笙死前,曾叫属下致信泸州传令司分舵,命他们留意一位名叫白秋芙′的女子的动向。”
杨广顿了顿,见掌门停下手上的动作,便接着道:“如今掌门之位已变,口信应是不日便会送达,属下却不知这指令,是否还做数?”梁有依看向杨广,“除了留意动向,他是否还交代了别的事?”“是。“杨广俯首道:“顾影笙说他已派出杀手行刺,但若该女子十日内未死,传令司需另外差人,取她性命。”
泸州城郊,草垛前的曲臻细声呻吟片刻,缓缓睁开了眼。随着昏迷前的记忆逐渐清晰,她一个激灵直起身子,这才发觉手腕和脚腕正被麻绳捆着。
与此同时,肩头传来一阵沉重的撞击,曲臻猛地转过头,认出倒在自己肩头那张熟悉的方脸,方才长舒一口气,小声唤起他的名字。“徐大哥!徐怀尚你醒醒!”
徐怀尚吧唧着嘴发出一阵呻吟,似是还未准备醒来,曲臻便扭过头,借火光观察起四周。
这是间松木为骨,茅茨覆顶的茅屋,檐角各悬着一枚褪色铜铃,夜风穿隙时铜声幽咽,屋外隐隐传来虫鸣,似在山野中。曲臻转过头,发觉茅屋东壁挂着几件蓑衣与一顶斗笠,蓑衣以麻线编织,正是她晕迷前后颈感受到的触感。
西窗边支着一张朽木砌成的案几,案几上堆放着纸墨与成摞的书册,曲臻一眼便认出当中几本乃现在坊间流行的戏文画本,但书册新旧不一,显然常被主人翻阅。
转观南壁床榻,上面铺的应是狼皮制成的被褥,塌边立着一只桐木剑架,但架上空无一物,唯有旁边立着她那只小巧的竹弓,北隅的石砌火塘眼下燃得正旺,木柴发出清脆的声响,更衬得四下无声。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便是西墙边上立着的那扇荷叶屏风,作为支架的竹骨已然泛出蟹壳般的青色,榫卯间蛀痕密布,屏面上的连天莲叶也焦褐开线、破洞点点。
曲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既然徐怀尚也一并被绑来,那封信怕是也未能送出去,能隐居在茅屋之中的显然不是商队里的人,眼下她与徐怀尚既然还活着,便应是还有与其周旋的余地。
天色已沉,那猎户拖着她二人想必也走不出太远,他们蓬头垢面地蹲守在林子里,行事着实可疑,届时只需与他解释清楚,兴许便可谋得一条生路。于是曲臻用力顶开徐怀尚,叫他整个人翻身倾倒向另一侧,自己则拖着被绑住的手脚朝案几上摆着的那只短匕挪蹭过去,一路呵斥呵斥地喘着粗气,生生不息。
蹭近了,曲臻才望见案几上除了短匕,还有几团棉线。这荒山野岭的,猎户家里存有针线用于日常缝补倒也不足为奇,但那棉线边上散着的脂粉盒却叫曲臻汗毛直立。
难道,绑走他们的是个女人?
可那力道、那身材,还有那双糙如枯枝的老手,分明是个男人啊。曲臻越想越慌,只得摇头晃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她伸长脖子,张口含住那短匕的刀柄,将它抛到手边,而后右手接刀,奋力在麻绳上滑蹭起来曲臻全身用力、上下左右地忙活了片刻,很快,最后一丝麻线应声断裂,曲臻活动开筋骨迫不及待地朝徐怀尚爬过去,身侧却传来一阵渐近的脚…糟了,若绑匪瞧见她自行挣脱,怕是又会起疑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