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丑。陈德清出言主持公道,将为两人腾出专门的屋子制药。程知遇现在只想逃。她扶额按了按正疼的眉心,倏然想起一人。外面的雨势不见小,陈德清撑开伞,青筋纵横的手握住伞柄,朱红的官袍被天色压得平添一分沉闷,他垂眸,同程知遇颔首,“程娘子,叨扰了,怕是还要几日才能见分晓,我送你回去?”
程知遇搓了搓发冷的手臂,秋水般的眸子在伞下熠熠生辉。“陈大人,我想见见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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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存的蜡液在灯盏中积了半指厚,程知遇掐灭灯芯,眸中暗藏愠怒。陈德清几乎没有思考,一口回绝了程知遇的请求。他的话平静,却又坚如磐石,不等程知遇反驳,便将手中的伞塞到她手中。“那看来你不用我送你了,阿峰,你送程娘子回去继续隔离。“陈德清叫了送程知遇来的侍从,转过头说话,说话更是淬了毒一般,“他得了疫病,现在同榆关得疫的百姓一起,关在慈云观。你若想见他,等你什么时候也得疫了,你再去找他罢。”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得个他爹的疫,你全家都得疫!程知遇眼中的怒火好似能将眼前熄灭的灯盏再次点燃,倏然觉得拿疫病骂人不好,只得念念叨叨不知在和谁道歉。把自己扔在床上平息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气,便把被子卷成卷,愤恨地怒锤被褥,直到将手捶得通红才善罢甘休。哼,不送就不送,嘴里跟吃了枪药似的,真讨人厌!程知遇咬牙切齿,坐在床沿生闷气。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打在窗棱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惹得程知遇更加烦躁,她将砸扁的被卷展开盖住脸,向后一躺忍不住开始担心。陆明在干什么呢?
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里,会不会害怕啊?程知遇眉心绕着淡淡的愁绪,忍不住抱紧被子。
陆明比她想象得要坚强。
残破的弥勒佛只剩半边金漆面孔,慈眉善目的脸布满裂痕,罅隙中爬出霉斑,正巧落在了佛目位置,像是在为这场无妄的浩劫垂泪。陆明同榆关百姓挤在一起,身上裹着潮湿的被褥。慈云观废弃太久,观门年久失修,已遮挡不住太多风雨。腐烂的气息散到蜘网上,蒸得经幡上的孔雀明王都生了绿毛。
老妇人蜷在褪色香案底下,身边安睡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娃娃,趁着孙儿睡觉,她这才腾出功夫,用手上的木簪咬牙挑开小臂溃烂的皮肉,带出几条肥白的蛆虫。
案头上半截红烛爆了灯花,给她哧得跳起,手上的木簪也甩出去落在积了雨水的蒲团上,水面浮着一层灰白。
那小娃娃被吵醒,抽泣着往老妇人的怀里钻。“娘,.…“角落里传来童音,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娘子柔声靠在阿娘怀里,忍不住地抓挠脖颈,指甲缝里勾着丝丝缕缕的皮肉,不一会便抓得血肉模粘她的阿娘慌忙用裙摆裹住孩子的手,眸中蓄满泪水。陆明看不见,耳朵便比旁人灵敏,听着此起彼伏的微弱呻吟,他裹紧被子,掩住颤抖的手臂。只露出的那张俊俏脸蛋,却自脖颈里延申出大片大片的灰黑斑点,宛若将腐未腐的活死人一般可怖。身披袈裟的老方丈跪坐佛前,旁若无人地敲着木鱼念念有词,平稳而带着佛性的声音回荡在慈云观中,显得雨声都平静起来。“你这眼晴,…“稍显稚嫩的声音在陆明耳畔响起。是个小少年。
他看起来倒是正常许多,粗布衣裳干净整洁,正好奇地围着陆明打量。“好酷啊。“那少年惊讶道,自来熟地挨着他坐下,“我叫裴小虎,你叫啥啊?”
熟悉的营州口音不免让陆明生出些亲近,他稍抬起头,温声回答,陆明。”
“欧欧,陆明……哪个明啊?"裴小虎挠了挠头。陆明稍顿,不知怎么就跟他聊上了,但搭上了话,便没有不回的道理。陆明想了想,“光明的明。”
“欧欧。“裴小虎了然地点点头,肩膀撞了撞陆明,“你咋一个人,你是不是也没爹没娘啊?"很冒昧的一个问题。
..…“陆明默了默,一时都不想回答他。“嘿嘿,我也没有,河口决堤那天,我还在河边抓鱼呢。嚅,差点给我卷里头,还好我平日下河摸鱼练得一身好本领,灌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游回来,他们非说我有疫病。"裴小虎絮絮叨叨地吐槽地吐槽着,语气夸张,“你说说,这不是冤枉好人吗?那比我晚得疫病的都走了,我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哪像得病的人啊?”
“唉,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去呢,这破观也太小了,都不够我跑的。“裴小虎枕着胳膊,仰头看向残破生霉的弥勒佛,立即引了思绪过去,“嚅,搁这仰头看佛像,能看着弥勒佛的下巴须。”
小话痨还话头跳脱的样子,和程知遇如出一辙。陆明不禁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温声问道:“你们营州人,说话都这样吗?”“?“裴小虎坐直了身子,喜出望外地看着他,“你咋知道我是营州人?啥叫你们营州的说话都这样么,你还认识别的营州的?”“嗯。"陆明将下巴搁在手臂上,似在思忖,“她也是个.……喜欢说很多话的人,很可爱。”
裴小虎眼睛一眯,搓搓手笑,“噢噢噢,知道了,你家娘子吧!”陆明呛了一口口水,猛地咳嗽起来,慌乱摆手,“不,咳咳咳,不是,不是!”
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