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战国文夫人(十)
“王上多日不展笑颜,可是为怜妫一事烦心?”虽是君臣独处,殿内却仍有少数宫侍站立左右,熊昶没料到巫阖竟直接将怜妫的名讳说了出来,顿时有些慌乱,挥退侍从道,“你们都先下去”。巫阖见状心中冷笑,,他已暗中谋划好离楚之计,现在唯一苦恼的,便是如何在熊昶不察的情况下接怜妫出宫。
为免熊昶起疑有损计划,他没有因此事主动上谏,只能等着熊昶单独召他。然而怜妫被迫入宫已一月有余,他日夜忧心,难以好眠,心中积愤越多,上朝对着熊昶时,面色不免更为冷然。
熊昶看在眼里,自知行事出格失了底气,过了一月才敢召他。“臣还以为王上当时已思虑过后果,现在看来,居然也怕此事被天下人所知吗?”
“楚国招揽客卿无数,靠的是一统天下的宏愿,靠的是君王高风亮节,素有贤名。若是此事被天下知晓,有意投楚的能人会如何想?朝野上下为楚鞠躬尽瘁的官员会如何想?”
“为一己私欲埋下如此祸患,这难道就是王上想要的吗?王上难道忘了对已故惠王许下的承诺?”
熊昶一挥袖子负手背对他,错过了巫阖抬眸时凌厉的眼神。巫阖说的这些他何尝没有想过,起初他正是怕此事泄露,才将怜妫囚在雀台,严格限制进出的宫人,不令她与外界有所联系。如此,她不知身在何处,求救无门,后宫也无人能知晓她的身份。然而这举动不知何时变了味,本意是为防事情泄露有损国祚,现在却是私心不愿放她离开的念头占了上风。
再后来,见她行事越发极端,他挫败心焦,只能放荣葳进雀台劝诫。此举相当于把怜妫的存在暴露于后宫,再这样因她破例下去,恐怕终有一日,事情会浮上明面,沦为诸国乃至后世的谈资。诚如巫阖先前所言,他若想及时止损,应该立即杀了她永绝后患。可这个念头只在熊昶心里闪过一瞬,他便浑身抗拒。他舍不得,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
既舍不得杀她,也舍不得放她离开。
刚得逞时的快意已经消失得无影踪,欲望由身到心逐渐放大,见她伤心绝望,他心中亦疼痛难忍,知她心系他人,他竞嫉妒得难以入眠。巫阖还在源源不断地说着此举的坏处,熊昶却龟缩般不愿再听,打断道,“孤自有打算,此事今后不必再提”
灰色沉云之下,穿着褚红官服的巫阖低着头,独自走在御道上,眼前的砖块片片相似,片片不同,仿佛能被他盯出花来。他没想到短短一月,熊昶的转变如此之大,竞连他的劝谏都听不进去,铁了心要留怜妫于宫中。
若熊昶不给他接触她的机会,要如何才能带她离开?一路默默行至等在宫外的马车,巫阖屈指按住太阳穴对车夫道,“回府”车夫扬鞭时,突有东西从车窗飞了进来。
巫阖捡起那物,展开来凝眉细读,眼里阴霾如拨云见日,露出点滴光亮。雀台的红漆门在眼前缓缓打开,阿怜抬膝正要迈步,突见熊昶回首看她。“夫人可记起自己的身份了?”
阿怜不愿称妾,“记得。郢都绣户之女褚虞。”虽早知她对自己难有情意,但看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熊昶仍旧内心失衡,酸涩不已。
他退回几步将她拉入怀中,不由拒绝地按住她的背附耳道,“孤在宣政殿,申时回雀台来。”
“诺”,阿怜掩住眸中厌恶,熊昶这是命她于申时前回雀台等着。目送熊昶离去后,阿怜站在原地等了一阵,确认他已走远,才心有余悸地跨出殿门。
“褚夫人想去哪?”
随侍她的宫婢意欲带路,阿怜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去凤仪殿”荣葳说会安排她跟巫阖见面,也不知进展如何了。应荣葳所言,在她态度放软后,熊昶许她出雀台自行活动。只是有时,熊昶直愣愣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心底发毛,等她询问何处不妥,熊昶却又轻轻揭过,让她无法准确猜到他心;中所想。临到凤仪殿外,迎面撞上一位穿赤红曲裾带着小公子的夫人。“你就是新来的妹妹?瞧你,走得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与你为难。她带着的随侍是阿怜的数倍,得了她的示意,早有眼力见地拦住阿怜的去路。
阿怜扫视一圈,落回她隐隐带着压迫的虚伪笑颜上,“我急着去找王后,夫人既不愿与我为难,便让他们退开吧。”何夫人没想到她这么直白,本只想给她个下马威瞧瞧,眼下被一众人看着,不愿意失了面子,顿时提高音量呵斥,“你这是在说我管教不力?”“是又如何?"阿怜直直看回去,眼中没有丝毫怯意。她一心想着出宫,没时间也没兴趣跟他们斗宠。行事嚣张些,说不定还能快点让熊昶失去兴趣。要是他因此疏远她,她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阿怜收回目光直往前走,那人的侍婢伸手拦她,她便反手一巴掌甩去,“谁敢拦我?”
侍婢们见她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下意识退开让出一条道,却又听主子吩咐道,“给我拦住她!",一时进退维谷。荣葳适时出现在凤仪殿门口,“好了,一大早的,怎的如此吵闹?”阿怜还未发话,何夫人先满脸委屈地诉苦,“王后,是她!我好心同她问候,她却跟吃了炮仗似的,不仅含沙射影,还动手打人!”荣葳拧眉道,“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