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县至牛心村的小路上。
刘县令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各镇呈送上来的卷宗翻阅着，颇有些浮躁。
“大人不必担心，巡龙狩已经接手调查此案，想必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这等神异之事，我等文官根本一窍不通，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接下来安顿好受灾百姓，也算尽职尽力了……”
“……”
他虽然听闻过这道士的名号，但始终以为只是个故弄玄虚之人。
回来的路上匆匆瞥了一眼，见是个少年，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更对此深信不疑。
王原清了清嗓子，抬手理了下官袍，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卑职以为，此时虽是用人之时，但不应放太多心思在这来路不清之人身上，以防耽误大事。”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旋即如天神降罚，轰鸣巨响声声不绝。
县令的注意力全被这雷声所吸引，掀开车帘一看，远处的林子里惊鸟飞窜。
驱车的王莽叫来一个路上讨粮的老妇，皱眉问道。
老妇饿得目昏耳鸣，没听见王莽说了什么，只是不断摇晃着破瓷碗要饭。
“老妇人，村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妪终于看清了，来人头上戴着乌纱帽，是个大官，于是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刘县令直起腰来，看向远处，眉头紧锁。
马车继续向着村子里前进。
王莽神色微变，握紧刀柄，一座巨大的寨子出现在眼中，眯着眼看去，门前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没走几步，高耸的寨墙里冒出两缕炊烟。
大灾之年，人相食，饥食人肉，渴饮其血。
王莽拔出刀，抬脚步入满是尸体的寨院，身后三个身手好的官兵紧随他的脚步。
王莽挥了挥手，两个官兵快步上前，直接将那两人按倒。
“官兵来了！官兵……唔！唔！”
前方人声嘈杂，王莽跟手下对了个眼神。
当来到正中的大院，眼前的一幕让几人都呆立原地。
下人们烧火，切肉，蒸馍，煮粥，院子里热气蒸腾。
而地上的惨烈证明方才这两帮人正在相互残杀。
一头白毛猪被从中间劈开，血淋淋的挂在绳上。
下人们熟练地往锅里撒入粗盐、姜片，滚烫的热水瞬间将猪肉淹没，泛起层层乳白的泡沫。
村民们端着碗，眼巴巴地望着这些即将出锅的食物，不少人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王莽踱步至一旁，随意拦住一位村民询问。
“仙人说，仓里的米肉在这随便吃，要是带走，必须给老东家打好欠条。”
闻言，王莽沉默下来，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寻。
想必方才的雷声也是道长弄出来威慑村民的。
他先嘱咐手下一人回去如实禀报，抬头便瞥到寨墙上贾道时。
未几，刘县令携县丞王原款步踏入。
待瞧见院内堆积的尸体，以及村民们围着大锅翘首以盼的模样，饶是知晓事情原委，也不禁心下骇然。
贾道时站在煮粥大锅前的高台上，手里拿着大勺，袖袍一展大声喊道：
王原眼皮一抽，只见高台下的村民高高举起手中的瓷碗，目光热忱地盯着那个圣光下的年轻人，感恩戴德地五体投地。
目光下移，阴影中一个穿着黑布衫的中年人，眼中尽是无奈与绝望，欲哭无泪。
王原瞪大了眼睛，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思忖片刻，王原摇了摇头，抬步向屋檐下走去，找到那神色黯然的地主。
言罢，他又吩咐身旁衙役：“速去将附近乡绅一并请来，就说官府有要事相商。”
王原仰天长叹，眼下确实多亏了这道士及时止住冲突，但最终还得官府来给他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