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观星台的石阶上凝着夜露，月光将龟甲裂纹投影成张牙舞爪的鬼影。
伊尹正蹲在观星仪旁，用青铜匕搅动着陶罐里黑黢黢的浆液，浓烈的硫磺味混着薄荷香直冲鼻腔。
他将药汁泼向浑天仪，青铜铸就的二十八宿瞬间泛起幽蓝磷光，惊得正在偷吃祭品的狸猫炸毛而逃。
更可怖的是，那些原本固定的星宿竟在磷光中缓缓位移，最终排列成一只振翅玄鸟的图案。
“此乃天启！”
他故意将陶罐打翻，药液顺着凹槽流入地砖缝隙，竟在青石板上蚀刻出与龟甲裂纹完全相同的卦象。
他追逐的八杈鹿角雄鹿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化作玄色羽翼，鹿鸣转为清越凤啼。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他们没注意到伊尹正在树后摆弄某种青铜装置。
商汤的箭矢在弦上震颤，他分明看见玄鸟的瞳孔是两枚会旋转的玉璇玑。
伊尹的声音不经意间从树冠传来，惊落几片伪装成树叶的青铜薄片。
当夜，商丘庖厨变成了临时作战室。
“主上可知如何让预言自我实现？”
巫咸抱着星图撞进来，正看见伊尹往陶埙里塞某种紫色粉末。
他吹响陶埙的刹那，屋梁上三十只燕雀齐声高呼“天命玄鸟”，“只需在仲春社祭时让百鸟朝凤，流言会比葛伯的腹泻传得更快。”
忽然看见东南天际涌来黑潮般的鸟群。
“快看！玄鸟旗！”
溪流中的游鱼逆水而上，鳞片反射阳光组成洛书纹样。
整个中原大地仿佛被施了幻术，处处皆是天命归商的征兆。
“把那些嚼舌头的巫祝扔进虿盆！等等...”
此刻的商丘郊外，伊尹正指挥工匠往木鸢腹腔填充艾绒。
他调整着木鸢尾部的青铜镜片，“待它们飞越斟鄩时，镜面反射阳光在地面投射玄鸟光影，恰似神迹天降。”
话音未落，伊尹已往他袖中塞入竹管制成的扩音器：“正是伐桀最佳时机！届时还劳烦星官在阵前表演个龟甲自燃，我军士气必定大振。”
伊尹正用坩埚熬煮某种胶质，锅中漂浮着鳞片状的青铜薄片。
他舀起一勺胶液泼向梁柱，栖息的蝙蝠群瞬间被粘成玄鸟造型的雕塑。
伊尹从碎片中拾起一片翅膀，对着月光端详：“正好用来铸造玄鸟符节，每个投诚的部落首领都发一枚，集齐九枚可兑换...”
三更时分，观星台突发异象。
药液渗入玉脉的刹那，璧中封印的远古星图骤然苏醒，化作流光溢彩的全息投影笼罩商丘。
“这...这不在计划内啊！”
商汤却大笑着拍打酒坛：“且看！”
这倒是巫咸昨夜偷吃祭品时留下的残渣所致。
它们的翅膀是用葛伯进贡的丝绸制成，每扇动一次就洒落浸过磷粉的黍米。
夏都的城门守军正在分食早饭，忽见玄鸟光影掠过膳俎。
而当惊恐的士卒将陶碗砸向城墙，碎片竟又拼成完整的玄鸟图腾。
午时三刻，伊尹在商丘社稷坛开启“天命认证”仪式。
商汤踏上祭坛的瞬间，藏在陶埙中的磁石启动，预先布置在松柏间的铁屑纷纷飞向他的冠冕，在朝阳下形成晃动的光晕。
巫咸适时点燃龟甲，掺入硝石的占卜材料引发爆燃，在烟雾中投射出巨大的玄鸟幻影。
玉质鸟喙中吐出浸过药水的绢帛，遇空气显出朱砂写的“从龙有功”四字。
实际上是伊尹驯养的赤貂戴着染白的假尾。
甚至夏军大营的厕筹上，都莫名出现了甲骨文的伐桀檄文。
那只尾巴焦黑的田鼠正拖曳着火折子残骸，在堆积如山的玄鸟玉雕间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