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常有在断崖峡谷打渔的人说看见过参天古树、玉石般剔透的高塔,还有美得不真实的湖泊。若是一两个人这么说还能当作看花了眼,可镇上十几个渔民都这么讲,事情就透着蹊跷了。后来消息传到王都,上头派了有经验的勘探队来查访,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戴斯边说边整理自己的灰布包。
艾森摩挲着腰间的指南针。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探险了,眼前这个叫戴斯的渔夫既健谈又熟悉地形,若真遇到危险,让他先离开也行。他打量着码头方向问道:“您的船停在哪儿?”
木船比想象中结实,顶棚遮着船体。艾森踩着潮湿的船板刚坐定,就瞥见船头堆着半新的渔网。他望着粼粼波光开口:“耽误你打渔的营生......”
艾森展开泛黄的地图:“戴斯先生,到峡谷要多久?”
艾森低头研究那张模糊的纸页,木桨拨水声里不时掺进几句闲聊。戴斯划桨的节奏稳得像钟摆,见艾森得空就递过去一支桨,两人轮换着撑船溯流而上。
他手腕一抖,船头调转向着两山夹峙的幽暗水道:“这儿就是断崖峡谷的入口,平时撒网顶多到这儿。”船桨磕在青黑色岩壁上。
“马其克,你也要来打鱼?”其中一条船上的渔夫朝戴斯喊道。
“发什么疯往里面钻?记得按时回来,别害我们到处捞你!”被称作汤姆的渔夫扯着嗓门叮嘱。
艾森则接话:“都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所谓失落神殿,不过是古赛斯帝国沉在海底的旧庙。故事嘛,总得添点油醋。”
艾森接过船桨,也帮忙划起来:“每个人的追求都各自不相同,有妻有子的人可能幻想男人一样的探险,无妻无子的冒险者或探险家也幻想过有妻有子的幸福生活,我也不例外。”
群山高耸入云,峡谷像被巨斧劈开般幽深。在这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顺着峭壁往下望,隐约能看见藏着条暗河,戴斯的小船正在河面上晃悠。艾森攥紧地图,时不时抬头张望,可头顶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船尾传来木桨破水声,戴斯的声音混着水汽飘来:“整整五天都在雾里打转,您看前头——”桨声忽然顿住,“还是雾。”
群山间回荡着桨声,戴斯忽然压低嗓子:“当年那些渔夫就是进入峡谷,遇到的幻象,可咱们漂了这么久...”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声音越来越轻。
戴斯捏了捏干瘪的布袋:“这密林里净是水,可偏是粮食...”他忽然把布袋口子收紧,“就算能捞着鱼,顶多再撑几日。”
戴斯难掩失落,艾森却为无法完成老友遗愿揪心。木船随波逐流时,水面突然收窄拐进岩洞。戴斯摸出火柴点亮油灯,昏黄光晕里能看见河道已收束成狭窄水道,洞顶压得极低,水流裹着风声在石壁上撞出呜咽回响。
艾森反复比对着地图和汤姆森留下的纸页,纸页上标着峡谷尽头的记号,可关于眼前这个幽深洞穴,泛黄的纸页里半个字都没提。冷汗突然爬上艾森的后背——雾气可能蒙住了岔路口,上游河道早就像树枝般分出了无数支流,他们正漂向某个吞噬生命的迷宫。
河道细得像根腰带,两岸藤蔓垂进河里织成绿帘。当艾森注意到那些半掩在树丛里的石像时,船头已撞上块长满青苔的基座。“该往岸上走了。”他抖开皱巴巴的纸页,树影在发黄的纸面爬出墨痕。戴斯正用船桨拨开藤蔓:“这些石疙瘩怕是有百年了吧?”
轰隆!天际炸开惊雷般的巨响,刺目强光劈开云层。艾森和戴斯还没从强光中缓过神,地平线已裂开漆黑巨缝。巨缝两边的山缓缓升起,形成一个新的峡谷口。透过嶙峋岩壁的缺口,翡翠色平原如同画卷舒展,大理石塔楼刺破云霄,碧蓝湖泊倒映着疑似人造建筑的轮廓。
攀下陡坡时艾森突然僵住。根据汤姆森记载,这里该有堵透明墙挡路,可此刻除了碎石沙沙滚落,什么阻碍都没有。潮湿岩壁上,某种发亮苔藓正组成他从未见过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