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正式领证,便一天还不能算是凌家板上钉钉的女婿,凌新旬对薛怀跃还是忌惮三分,不会真顺着台阶讲他们绑一块儿骂了,喝了口茶,咽下了指点欲。
薛怀跃从口袋中拿出了两方苏绣帕子,一方双手递给苏妤,一方拈起一角怜爱地去吸凌舒眼睫上的泪珠。
薛怀跃还笑道:
“一直备在身边,还真派上用场了。不过阿舒,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上门拜见,你得给我好脸色的,你对我不好,想来阿姨也不愿意。”说话有人帮腔解围竟是这般滋味。
凌舒怔愣得一时无言。
薛怀跃备了其他的见面礼,两方帕子算不得什么,苏妤是识货的,一见其上细腻如生的双面绣法,便知是进展馆的陈列柜也是够的。大女儿不怎么知心合意,女婿的周到没有话讲,苏妤动了动僵硬的脸,转忧为喜:
“是啊,谁欺负我们家的女婿,我都第一个不同意。”席间凌新旬问起男方父母的事,薛怀跃说他父母在广东老家,授业恩师许先生在北京待他如子,挑了合适的日子他先带凌舒与老人家见上一见,再邀双方父母定下大日子。
凌新旬点点头,认为他这番安排没有不妥。凌舒是知道薛怀跃口中的恩师就是许老爷子,她以前打过两回照面,是顶顶严厉庄严的人,还拉住她说过道理,问她在哪里读的什么书,大好青春的为何不以学业事业为重……卫光解释过,他师父性格就这样,人很好没恶意,凌舒仍是好一段时间一想起这许老爷子就想立正站好。这下,要同薛怀跃一块儿拜见他……
凌舒一犯难就没胃口,暂搁了筷子,薛怀跃见状,盛了碗好吞咽的汤,让她胃里有东西暖暖。
一顿饭,在薛怀跃的力挽狂澜下没出岔子,饭后,凌新旬开始摆了准老丈人的谱,邀薛怀跃去茶室聊一些男人间的话题。寻常人家女儿出嫁前,老丈人怕女儿未来过得不好,对女婿总会有一些交代的。但凌舒想不出凌新旬能对薛怀跃交代出个什么来,她和凌新旬的熟悉程度甚至可以说非常一般,每月给零花钱从不晚点,是她了解到的父亲的最大的特点凌新旬估计对她亦所知不多,跟薛怀跃就面对面坐着尬聊吗?凌新旬和苏妤相比,凌舒更在乎苏妤。就像养父养母间她也只在乎养母的态度一样。妈妈,和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同。凌舒陪着苏妤在二楼主卧延申出去的大露台上侍花弄草,还没开春,一盆盆光秃秃的绿杆子,凌舒看不出乐趣,在露台上的躺椅上歪着晒晒太阳。苏妤拿了把秀气的小剪刀,剪来剪去剪着空气,还颇为自得。看向凌舒,又咋咋呼呼地感叹道:
“小舒,你怎么就不像我呢?”
苏妤也是富家小姐出身,出嫁前父亲疼,出嫁后丈夫疼,一辈子过得如同汉代书画中衣带飘扬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懂吃喝,知享乐,偏生了个对什么者都提不起兴趣的淡人。母女俩性子就不投。
凌舒淡淡回答:
“长得像啊。”
苏妤没话说。
确实,从长相来说,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活脱脱的小苏妤,区别仅是眉眼间的气质不是温和讨好的,有看谁不爽提刀就上的倔强劲。以前,苏妤将之归结为,凌舒被小地方的乡野人家养了十八年从骨子里带坏了大家闺秀气,真当凌舒要出嫁,苏妤怎么打量她心里都是好的。苏妤感性劲上来,在躺椅旁的凳子上握住了凌舒的两只手,血脉相连的母女两个人,竞是连手型和血管的脉络也是相像的。苏妤开玩笑说:
“你要是再丢了一次,光露出一双手,妈妈都是能把你找回来的。”凌舒带着浓重的鼻音叫“妈妈”。
她觉得凌苏苏在凌家过得千般万般好,好像也不是,凌苏苏背地里狠心狠到在脸上千刀万剐,用最残酷的方式为争夺父母的爱创造资本。那凌舒她呢?便是一定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过得好吗?她可以对狮子大开口勒索的养父母泰然处之,有什么理由,要把亲生的母亲让出去。苏妤说她在呢。
凌舒直起上半身,把头埋进她的怀中,双臂紧紧地箍住苏妤的腰。妈妈身上有清浅的说不出来的妈妈味,与阳光媲美。凌舒原本想问的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会对凌苏苏说担心我的话吗",在苏好抬起手一下一下轻拍她背部的时刻,她好像可以从有些障碍里面迈步走出来凌舒问:“妈妈你会舍不得我吗?”
“笨蛋小舒,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那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那我上去就干他!”
凌舒想提醒苏好,她的人设是如诗如画的仙女,端庄从容的大家闺秀,怎么能这么粗鲁,却被笑着流出来的眼泪堵塞住了要讲的话。苏妤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什么后也后知后觉地释怀一一蔷薇的花种不管埋在哪片土地里,仍然会开出蔷薇,即便光照、雨水、土壤会给一点磨炼。
凌新旬拉着薛怀跃不知说些什么,硬生生消磨了整个下午,薛怀跃出来告辞后还神神秘秘的,凌舒再怎么追问都不肯透露内容。凌舒装生气被识破了。
真生气,还真生不起来,看到薛怀跃眼睛圆溜溜的又忠诚,凌舒硬不下去心。
回北京后,凌舒也有要处理的工作。长假请的时间太长了,可能身体状态还处理休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