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看作话】
收了线,赖桉立即安排车辆,又依着宋鹤年的嘱咐,亲自开车送邵之莺前往目的地。
相较于他如临大敌的反应,稳坐在加长防弹宾利后座的邵小姐一如既往地从容沉静。
邵之莺无声地抠着指尖,她很清楚自己的镇定都是强撑出来的。夜深露重,赖桉行车很稳,加长的防弹轿车后座静得仿佛道路未有一丝摩擦力的产生。
她逐渐有些放空,微微侧着脸对着车窗外发呆。已经理不清楚这荒诞的决心究竟是几时落下的。明明在和大姐谈话前,她还打算换下礼服如常返回邵公馆。这几日,邵家的股价一路直跌。
邵秉沣是一位传统老派的父亲,他在子女面前一贯刚强、寡言。他对子女严格,却算不上严苛,哪怕是对长女邵仪慈,也不会一味施压。傍晚邵之莺出门前,邵秉沣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小憩。他应是无意识睡着的,桌上的笔电还亮着,液晶屏的冷光在他斑白的鬓角游走,烟灰缸里歪七扭八的烟蒂堆成小山,半满的咖啡也早凉透了。那一刻,她的记忆瞬间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时她才十岁,第一次自己攥着证件乘机,靠着伶俐的口齿和一点小聪明瞒过机场的工作人员,令那些大人相信她是办理了“无人托管”的小乘客。她孤身一人从京北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逃回香港,当晚迫不得已摁响了邵公馆的门铃。
邵秉沣的表情相当意外,却还是什么都没问,牵着她进了屋。这十二年来,纵使这个父亲有诸多缺点,她也着实承了他的情。她不想欠邵家的。
从瑰丽酒店出来一路灯火通明,行至太子道东时,邵之莺还没有什么反应。直至途径清水湾道,离市区越来越远,街边标志性的霓虹灯牌也渐渐变少,她才后知后觉地回神,轻声脱口问了句:“赖先生,我们要去哪儿?”静谧太久的车内终于有了动静,赖桉温言回覆:“邵小姐,宋生在白沙湾,很快就到了。”
邵之莺心头蓦地一紧。
白沙湾位于新界东郊的西贡半岛,距离市区已经很远了。那边的自然风光不错,但现在临近深夜十一点,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香港的富豪去白沙湾只有一个目的,休憩娱乐。潜水、海钓,都不会在大半夜进行。
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他今晚在私人游艇上。邵之莺忐忑不安地捏着指端:“这么晚了……我上艇会不会不太方便?”赖桉在香港工作多年,中文和粤语的水平足够商业交流,但对于女孩子心里的弯弯绕绕暂时还没有能力去解读。
他只当邵之莺在顾虑交通问题。
宋生的私人游艇因吃水深度无法直接靠泊浅水码头,需要接驳艇辅助接送登艇的客人。
“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了接驳快艇,您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乘直升机。”果然如她所猜。
西贡白沙湾有一个以私密性著称的超级游艇会。隐蔽海湾提供200个定制泊位,水深足够,可容纳巨型游艇。*邵之莺克制着杂乱无章的心律,她是直到这一刻才产生自己究竞多么荒唐大胆的清晰认知。
宋鹤年今晚诚然给了她几分薄面,但他们彼此之间到底算是陌生人。兴许他是不希望自己的弟弟继续失态,才用兄长的威势予他一点教训。她虽然谈过一场恋爱,但这场恋爱是从青葱时代起始,她实则基本没有和男性私下来往的经验。
没有多余时间犹疑,白沙湾已经到了。
临近秋分,香港的深夜里也有了一点点秋意,海风很大,眼前辽阔的海景尽收眼底。
邵之莺一眼就眺见了那艘蛰伏于海上的白色超级游艇。遥遥望去足有七层高,巍然伫立,船体是纯白,甲板却是普鲁士蓝,悬挂的桅杆在夜幕里勾勒出吊诡的剪影。
虽然早有心心理准备,但她第一眼望见仍产生了极强的震撼感。她第一次真实的意识到,自己和宋鹤年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虽是宋祈年的亲兄长,兄弟两人有着不可切割的血缘,在现实中却也扮演着迥然不同的社会角色。
她很小就学大提琴,专注的学琴生涯令她对名利财势的欲望天然不高。今晚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要和宋鹤年这种身份的男人产生瓜葛。但不知为何,她未有一刻生出退怯的念头。盈盈一水的距离,最终还是选择了快艇。
快艇上,海风有些大,邵之莺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安安静静端坐着,时不时将微乱的发丝拢在耳后。
海浪声近在咫尺,嗅觉中盈满了海风潮湿的咸味。赖桉始终安静,目光落在身形纤薄的女孩身上。其实他很困惑邵小姐深更半夜究竟去找宋生做什么。他同邵之莺接触虽不算多,但每次见她,都觉得这是一位文静端柔的淑女,因为经年浸淫在音乐圈,身上带有一股静水流深的气质。她高贵,寡言,不像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纵使晚宴上发生那般狗血场面,赖桉也认定是祈年少爷的责任。
但随着接驳艇距离宋生的游艇越来越近,那股暖昧的氛围也愈渐无从避忌。可能是天然的情商,也可能是聪明人的直觉。明知自己的想法很不对劲,但他真心怀疑……邵小姐是去找宋生继续她在宴会上大胆扬言的那件事。
不禁暗自替她捏一把冷汗。
邵之莺无声地打着腹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