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日夜】
信纸为总政话剧团信笺,字迹娟秀,泪痕在“冰凌花”处晕开后又用熨斗小心烫平。
“这真是小雪姐姐写给阿旺的信啊!”
“她写得真好,把……把一个少女的暗恋情愫,写得如此动人又悲伤。”
“真难想象,她连阿旺的面都没有见过。就凭阿旺写的两首诗,就……就爱上了他?不过,这算真正的爱么?”
“唉!看这信上的泪痕,估计小雪姐姐,从报纸上看到阿旺已经结婚的消息,肯定是狠狠哭过一场的吧!”
“还有她这誊抄的两首诗,看来她是真的透过诗歌,喜欢上阿旺了……”
……
怔怔地,拿着这一封信,柳茹梦脑子里也是乱七八糟的。
“梦梦!梦梦!你看什么呢?那么出神?面条好了,快来吃吧!”
直到母亲喊了她好几遍,才赶紧回过神来,急忙将信给藏在了身后。
“哦哦!姆妈,来了。”
柳茹梦面对母亲的目光,竟然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从小知女莫若母,郭琳娴便一边吃着面条,一边问道:“你刚刚手上看的什么信呀?看得那么入神?”
“没……没什么,哎呀!姆妈,这个腊肉好香呀!你亲手做的腊肉就是不一样。”
柳茹梦赶紧扯开话题道。
郭琳娴却是笑了一声说道:“这腊肉可不是我做的,是副食品商店买来的。别想转移话题,说,刚刚看的东西,是不是和林火旺有关?
你的心里还在想着他,对不对?”
柳茹梦羞愧得点了点头。
郭琳娴却又继续说道:“梦梦啊!姆妈回来的火车上,是怎么和你说的。既然已经做了离婚的决定,就不要再牵挂着了。
你以为今天你故意在她们面前说“离婚”的小心思,我会看不出来?
囡囡啊!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为林火旺一辈子这么空守着?”
“姆妈!别说了。我有自己的想法。”
柳茹梦出奇的没有和母亲争论,而是默默地低下头来吃着面,泪水就这么大滴大滴地落在了面汤里。
郭琳娴见状,也没敢再说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
然后母女俩就这么静静地吃面,也不知道吃的是面,还是这个时代的……伤痕。
……
第二天一大早,柳茹梦从床上醒来,却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摸。
但很可惜的是,摸了一个空,枕边人已然不会再在。
“起床了?姆妈得到单位报道去。早饭给你做好了,在桌上,吃完你可以自己上街逛逛去。
这么久没有回上海了,变化虽然不大,但也值得一逛。”
母亲郭琳娴说了几句,便匆匆出门赶去上班了。
柳茹梦慢悠悠地吃过早饭,看着这周围一切熟悉的摆设与环境,竟然有一种三年知青生涯,犹如梦幻泡影一般的不真实感。
仿佛自己的丈夫林火旺,是梦中的一个人物,现在梦醒了,所有一切踪迹就消失不见了。
“对了!龚雪姐姐写的那封信。”
柳茹梦翻开抽屉一找,果然还在那,似乎就证明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的了。
将信和照片再次藏好,柳茹梦带上一些钱和粮票,便像母亲说的那般,出门去走走。
1977年的大上海,洗去了民国的那一股浮华,却是染上一层人民民主专政的红色。
走在大街上,柳茹梦看着一路匆忙骑着自行车去上班的人群,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这年头能骑自行车去上班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呢!
没有自行车的,路途近点就腿着去,路途远还得赶公交电车。
柳茹梦没有坐公交,她喜欢一路走在熟悉的上海街道上。
远远地看到一处报刊亭,不知道为什么,柳茹梦有一股冲动。
加快了脚步,冲上前去,但来到报刊亭面前,却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小姑娘,怎么了?要买什么报纸或杂志呀?我这什么都有,《诗刊》、《人民文学》、《人民日报》、《沪上日报》、《萌芽》等等。”
看管报刊亭的老大爷,笑着问道。
“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学》出版了么?”
柳茹梦咬着下嘴唇,才开口问道、
“出了!出了!昨天刚出的。我跟你说,这一期的《人民文学》可真了不得。
就那个大诗人海子,你知道不?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和《一代人》的。
原来,人家不仅是大诗人,还是大作家呢!能写小说的。
刚好《人民文学》这一期上,就有他写的一篇叫做《伤痕》的小说。
看过的人,都说写得那叫一个好啊!把特殊时期对普通人的迫害,给写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买一本吧!姑娘!我一看你,肯定就是喜欢海子的,对不对?”
为了卖出一本《人民文学》,老大爷也是夸夸其谈的说道。
殊不知,当他说到那一句“我一看你,肯定就是喜欢海子的”,柳茹梦那像水莲花一般娇羞的脸,立马就红成了一片。
“行!那就来一本《人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