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胎时就落下的先天不足,自打生下来也不曾料理过,近乎药石难医的程度,不知得温养多少年,才能勉强达到普通人里中下之况。“这里,痛么?”
戚白商一边给谢思抹着纾解淤血暗伤的药,一边蹙着眉问他。谢思怯怯地摇了摇头。
几日相处下来,戚白商待他温柔又有分寸,如今他见她也不像对旁人那样又惊又怕了。
只是本身的性子难改,像只受人欺负过的狸奴,听到穿林打叶的风声都要提防警惕,不安畏惧得很。
戚白商无声叹着,放轻了擦药的力道。
谢清晏进到廊下时,便见亭子里,戚白商正低着头,亲手给那个眉目与他三分相像的少年上药的侧颜。
一对上他的目光,谢思猛地一哆嗦,脸色煞白地抽回了胳膊。戚白商微怔,见谢清晏缓步踏入亭下:“你何时来的,一点动静都没。”她听见身后恋窣,回眸一看。
谢思怕得四顾,看架势已经想要钻去桌下了。戚白商轻叹了声:“四殿下。”
谢思一僵,这才勉力收回了掀桌布的手。
他低垂着头颈,怯声涩道:“兄…兄兄长。”这还是谢清晏第一次从谢思那儿听到这样一个完完整整的称呼。他眼神微动。
带着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谢清晏望向了戚白商。戚白商:“?”
可惜不等她品出其中意味,便见谢清晏长睫垂扫,遮去了墨黑的眸子。他上前一步,拿走了戚白商手里盛着药的木盒,放到一旁桌上:“这种小事,何须你亲手来做?叫旁人来就好了。”不必胤王殿下再说什么,一旁的仆妇连忙上前,接了木盒过去。“四殿下,奴带你回去上药吧。”
孱弱可怜的四殿下就带着怯怕,一步三回头地离了亭子。直到少年身影消失在竹林后。
戚白商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便被身旁幽幽一道嗓音攫去了思绪:“像我么。″
“嗯?”
戚白商不解回眸,落入了谢清晏那双黑漆漆的溺人的眸子中。“你看谢思,是不是像我……或者说,像小时候的,你的阿羽?”谢清晏慢条斯理地重复了遍。
他语声来得不疾不徐,眼神却暴露得彻底。像是天罗地网密不透风地罩下来,不给戚白商留一丝空隙。戚白商反应过来。
停了两息,她忽然侧过头,轻声笑了出来。“?〃
这个反应倒是全然不在谢清晏预料之中。
“谢清晏。”
不等他眼底的天罗地网再追上缠住,笑罢的戚白商回眸,主动向他迎了一步一一
几乎要靠入他怀中了。
谢清晏本能抬手,将人接住。
戚白商仰起脸看他,乌黑澄净的眸子里满满地盛着他一人身影。她眼底,笑意如春水浅漾。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谢清晏被她眼波晃得三魂七魄都离了身:……什么误会?”戚白商笑意难抑:“如果说谢思是一只担惊受怕的狸奴,那不管是我没见过的小谢琅,还是小时候的阿羽,都应该是一头小豹子,小老虎……狸奴在危境下瑟缩退避,而小老虎和小豹子一”
她一顿,钦佩仰慕地望着他道:“它就算被凌虐、被击垮,就算遍体鳞伤,也不会畏惧躲藏,它只会再一次蓄力,扑上去,直到撕开对方的喉咙。”谢清晏眼神微微一晃。
“所以我说,你究竟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误会和偏见,才觉得有人能和你相像?”
戚白商淡去了笑,认真地看他。
“谢清晏,这个世上只你一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一-在我眼里,没人能和你相较。纵能与你形似者,亦不及你分毫。”此生面临过不知道多少生死险境也气定神闲的谢某人,头一回听见了自己因无措、紧张和欣喜过望而加快到难抑的心跳。他轻咳了声,撇过脸去。
“?〃
戚白商像发现了什么神迹:“谢清晏,你脸红了么?”“没有。”
“那你转过来,"戚白商干脆绕向他另一旁,“让我看看?”没能看成,她便被谢清晏握着腰身圈回怀里。停了须臾,兴许是自觉那点热意蔓延--在他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连冷白耳廓都染上了淡红色一一谢清晏终于妥协地回过身。戚白商睁大眼睛,跟着由衷感慨:“满朝都赞你英明神武,战神在世,褒赞之声名满天下……怎知胤王殿下竞然如此不经夸?”“不一样。”
谢清晏将戚白商摸他微烫的耳垂的手拽下来,攥紧了。他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又循着去吻她的唇。“夭夭,你知道的。”
他一遍遍吻过她。
像是着了魔,虔诚又亵渎,贪餍又渴望。
“那不一样。”
戚白商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谢清晏的醋意。之后某天夜里。
海河楼的寝榻上,幔帐垂委,原本拥着她温柔亲吻的谢清晏忽然在某一刻问道。
“夭夭,你很喜欢小时候的阿羽吗?”
“恩…”
戚白商本就有些困倦,又被他亲得七荤八素的,不经思索便鸣咽着应了声。谢清晏慢慢停住,以近乎蛊惑人心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那你是更爱我,还是更爱小时候的阿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