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都觉得新鲜。早春恰到好处的阳光,不冷不热温和的风。近看还光秃秃的枝条,远远却现出了薄绿。
起初他还不太敢乱看,走着走着,身上被暖阳熏热了,视线也活泛起来。直到一转弯,一道熟悉的身影撞进视野。
看着田边那个正挥汗如雨干活的青年,他惊讶的声音脱口而出:“高敏哥?”
还在芜洲时虞白问过一次,那个叫高敏的侍卫会怎么样。燕昭只简单说会挨罚,他便想那应当是性命无忧。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高敏会被罚来庄子干活,而且这么巧就碰到。而且,落拓成这样。
昔日意气风发早不见了,现在的高敏看起来和老农没什么区别,身上粗布衣裳沁了汗沾了泥,形容狼狈不说,还……虞白视线往下,一眼看出他受罚后瘸了的腿。自责铺天盖地。
赶路的那两日,高敏没少帮他,虽然说话嘴上没个把门,但平时除了燕昭以外,几乎没有人会和他说话。
可他一转头就把人出卖了。
寒暄过后,虞白犹豫很久,还是开了口:
“那个……对不起啊。”
“这有啥对不起的?"高敏好似很意外,“一根麦苗而已,踩断就踩断了。”虞白一阵疑惑,慢慢低头,看见脚边折断的新绿。顿时更内疚了。
“对不起对不起……”
一打岔,道歉也就断了。
莫名其妙地,虞白就从偶然路过,变成站在田边和高敏聊天。片刻过去,他又觉得没太有必要道歉了。
因为他发现,高敏话密的毛病没改。
“…我跟你说啊玉公子,看见那边那个大娘没…只不过从机密相关,变成了家长里短。
虞白听得头昏脑涨。
庄子里老人多,话也多,高敏的陋习在此得到极大发展。不过小半个时辰,虞白几乎已经了解这里的上上下下,陌生的环境已然变得熟悉又亲切。闲话涌进耳朵里,头疼归头疼,虞白还是挺乐意听的。尤其这些闲话,最后不知怎地转到了他身上。或者说,那个已经死了的"他“身上。
“…总之,殿下当真深情啊。”
高敏坐在田埂上,望着天空叹气。
从他嘴里,虞白听了好多他从不知晓的事情。当然真真假假不定,尤其那条一一“听闻殿下曾派人各处找寻相貌相似的少年做替身”,听到时,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假的。
燕昭早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笑意忍过去,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倒不是因为替身一类的说辞,而是听高敏说起,前些年燕昭总在深夜跑去西山,找一座无字的坟。
原来“他"有坟啊,虞白感慨地想。
但接着又想起在南巡那会,在淮南、在淮西,燕昭几次冒着冷风赶路,不辞辛苦来找他。
还以为只对他这样呢。
虞白心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高敏似乎说累了,拿一个脏兮兮的皮壶喝水。田边一时间安静下来,就连微风的声音都变得明显。
“那……
终于,虞白还是问出了心底里,那个最让他心情复杂的问题。“既然,殿下这般在意……虞小公子,为什么…”“不为虞氏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