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趣了,才把缰绳交给他。但他也开心。
回到内廷已近傍晚,燕昭却没急着回宫,而是先带他去了一个地方。沿着长街越走越偏、越走越静,虞白看着熟悉的宫道,隐隐有了个猜想。她带他停在一扇宫门前。
她和他初见的地方。
门板不再歪斜,匾额不再残缺,荒废多年的宫苑修整一新,门前新匾题着三个烫金大字,乐安堂。
那棵桐树还在,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留得满树桐花盛放。还有墙边的花坛,他曾亲手种下许多缬草的地方,细碎白花成片盛开,在夕阳下轻轻摇摆。
就像……
像“乐安堂”这个名字,该有的模样。
花香草辛在晚风里浮沉,虞白怔怔地望着眼前,半响才挪动视线,看向身旁的人。
燕昭被他表情逗笑了,“怎么傻了?还有东西给你呢,跟我来。”乐安堂的正殿。
从前不是没进来过,只是那时这里实在破败,房梁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塌,所以两人只敢在庭院里玩。
而此时,入目一切都被修缮翻新,宽敞明亮的殿室内用具摆设齐全,桌上甚至备了茶水。
只是桌面剩余部分都被占满了。
虞白望着桌上的锦盒,反应有些迟钝,“这…是给我的吗?”燕昭"嗯"了声,“生辰礼物。”
“可是…怎么这么多?”
他粗略数了一下,足有三四十个,“为什么给我这么多礼物?”他一脸呆呆的模样,眼尾却已经开始泛泪了。燕昭熟练地抬手蹭去,“我有很多东西想送你啊。十一岁的生辰,十二岁的生辰……就都在今天给你了。“那也不用这么多……
“还有你父亲和祖父的。他们应该也想送你礼物吧?我觉得他们很爱你。”“但我不知道他们会送你什么,就问了吴德元,揣摩着猜了一些。但吴德元和你母亲不熟,不知道她爱作画,所以,这个没有。”燕昭还想说什么,但面前的人已经在掉眼泪了。虞白站在成堆的礼物边上,却也不先看一眼,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泪水安静又汹涌地往下淌。
燕昭张开双手,他扑进她怀里。
温热泪水在她颈侧积聚,虞白含糊又混乱地一会道谢,一会说爱,一会又说对不起。
这个她就好奇了,“为什么道歉?”
“你、你对我这么好……
虞白湿着眼睛望着她,抽噎得断断续续,“"可,可你的生辰,我没有送你什么好的礼物…”
原来是为了这个。燕昭有些想笑,刮去他眼尾一滴泪,“你自己不就是吗?”
“我?”
拭过泪的手向下滑,在他颈前虚拢了拢,像是在帮他回忆。“很大胆的礼物。”
除了燕昭送他的这些,还有许多礼物在毓庆宫等着他。虽还未行册封,但满朝谁不知他这个皇帝枕边人。例行公事也好、有意讨好也罢,无数的锦匣宝箱往他手里送,人生第一次,虞白体验到了拆礼物到手轨的感觉。
最新奇的是一个莲花形的小灯。
这灯样式精巧,无火自明,随礼附带的注解竞说这灯有神力,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虞白软着手把灯捧到燕昭面前。
“快许个愿。”
“这你也信?"燕昭伸手去翻礼物匣,“让我看看是谁送的,竟敢大放厥词,若不灵验,朕治他欺君之罪。”
却没有署名。
“许一个嘛……万一成真了呢。”
燕昭笑他天真,“我没什么愿望了。你过生辰,你许吧。”虞白想了想,还真许了一个。
捧着灯,闭着眼睛,十分虔诚。
燕昭又好奇起来,“许的什么愿望?”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不会。若这灯真有神力,就算你告诉我,愿望也能灵验。若它没有,你告诉了我,我帮你实现。”
虞白眉头渐蹙,显然是被绕进去了。
但还是有些为难,“可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燕昭三番五次催促后,他终于开口,“我许的愿望是……想要重来一回。”“重来一回,如果先帝没有西征,如果母妃没有下毒,如果我娘还在……如果,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我们不用一直待在宫里,你可以像以前说的一样,让我做你的驸马……”
他越说声音越小,为这不可能的愿望而羞赧,又因这愿望不可能而伤感。燕昭长叹一口气,“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朕只是皇帝,不是玉皇大帝。”虞白又被她逗笑了,笑声理在她怀里有些发闷。“睡吧。”
“礼物还没拆完……”
“明天陪你继续。”
“那……
一个吻。
夏夜渐渐安静。
只有那盏莲花灯亮着莹莹微光。
燕昭不知道那灯的力量。
若她知道,必定会催着虞白再多许几个愿望。但她不知道。
于是再睁眼时,她看见自己素净无瑕到有些陌生的双手,又看见身旁那太久未见以至于难以辨认的面孔,陷入久久怔愣。………画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