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发滑落他颊侧,在微风里轻荡,就像鹌鹑的羽毛在颤抖。燕昭倚着廊柱抱臂看着,突然想任他误会下去,毕竟看他担惊受怕是她爱好之一。
但又着实不愿陪着罚站,她伸手拢住他手腕,拽着就往崇文馆外走,“别想了,我带你去御湖玩。”
虞白一愣,“可是……
“快走,若叫先生发现了,就走不了了。”虞白被拽着跌跌撞撞迈步,刚在想这样是否太不合规矩,就发现手腕微烫,正被人牢牢牵在手里。
这样、这样更不合规距了!
可是,三殿下都会倚在她伴读的怀里……
那,牵一下手,没事的吧。
就这样心里打着鼓,被燕昭牵着跑进阳光下。但好景不长。
六月的天霎时翻脸,刚离开崇文馆不久,兜头大雨浇了下来,两人狼狈地跑进一处小亭躲雨。
虞白还在微微喘着,一抬头见人身上淋湿了半边,“哎呀”一声蹙起了眉,赶忙掏出帕子来擦,“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跑得太慢了…”不对,是他忘记带伞了。
也不对,是殿下不该被赶出讲堂,是他不该让殿下写小字提醒,是他不该答不上先生的提问.……
这还只是做她伴读的第一天。
会不会…也是最后一天?
一时间他心神混乱,仿佛天上的雨水全浇进了他胸口,淋得他满肺潮湿。甚至没发觉已经靠得燕昭很近。
意识到的时候,近到暧昧的距离已经保持了很久。虞白握着帕子的手慢慢顿住。
纷乱雨声,雨水潮气,衣领泅开的湿痕,隔着衣裳传来的体温。一股积水滑下飞檐,一缕湿发贴在她颈侧,一滴没擦净的雨珠,顺着她颊边缓慢滚落。
这都是遥远又模糊的背景。
此时在他世界里,就只有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燕昭垂眸看着他,眼底笑意满盈。琥珀瞳明亮清润,像一汪浓郁酒液,他的脸倒映其中,带着淡淡绯红,仿佛已经醉了。他就醉醺醺地愣了一刹。
下一瞬,他猛地回神,赶忙撤身往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台阶,他一脚踩空,惊呼一声就往后倒,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腰上一紧,他被燕昭拽了回去。
用力太大,甚至直接撞进了人怀里。
这下比方才更近,虞白心跳都快停了,手忙脚乱地退了出来,退到小亭另一边,磕磕巴巴道歉。
燕昭见他这般反应,有些好笑。
“怎么怕成这样?”
“我……"虞白根本不敢提刚才的事。
感知迟了半拍才传进意识,殿下根本不是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回来,而是揽着他的腰。
就像……抱着。
脸颊好烫,感觉像要晕过去了。
“我、我连累殿下淋雨了……对不起。”
“这有什么?”
“殿下身子紧要……而且,前段时间,殿下还中了暑气。“说着说着,虞白又内疚起来。
陛下钦点他伴读,就是为了照料殿下身体吧?可他不仅没帮上忙,还添了这么多麻烦。
“中暑?"燕昭想了想,“是你来找我取针包那回?早就好了。”“可昨天你还头晕……
“我没有头晕。”
燕昭打断他,又重复了遍,“我没有头晕。昨天是我装的。”虞白愣愣抬头,望向小亭对面的人。
第一反应是,怪不得他怎么都找不出病因。隔着小亭,隔着夏日急雨的潮气,燕昭也望着他,含着浅笑,微偏着头。被她这样看着,虞白不自觉陷入恍惚,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她方才好像说话了,“……什么?”
“我说,你想知道吗。”
“我为什么装病。”
雨声空响。
燕昭笑望着他。
视线定定,如有实质,他身上忽地又烫起来。是片刻前紧挨的温度,是箍在他后腰的重量,是那瞬间的贴近。是……
被她抱着的感觉。
虞白慌乱地逃开眼睛,声音像是胡乱捡起来拼凑的,“不、不用了…殿下万安,就、就好了。”
似乎有谁轻笑了下。
似乎还在望着他。
他甚至不敢往她的方向看了,手足无措地转过身,看亭外的雨。夏日雨急,浓绿惊颤。
雨水溅上他衣摆,染湿他肌肤,雨下得好大,还打了雷……不对…没有打雷。
那是他的心跳。
听说了崇文馆发生的事,燕飞鸿当即遣人来问。燕昭只说人多气闷,无心听讲,伴读忙着照料她身体,故也没有听讲。燕飞鸿大为担忧,海量的补品往毓庆宫送,又说既然难耐暑热,过几日便去行宫避暑。
还感慨那伴读选得真合适。
虞白不知自己得了夸奖,仍在兀自担心。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见燕昭始终没有更换伴读的意思,才稍稍放心下来。
随着他逐步摸清伴读职责,书箱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某一日,他装了份点心进去。
可到了崇文馆,想起殿下不能用外食,就没敢往外取。又一日,他装了罐润脂进去。
可坐到燕昭身边,想起她从不喜用脂粉熏香,伸出的手就又缩回袖里。其它的,比如按手,捏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