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用过午饭,离入夜还早,他就回了房间,开始收拾明日去崇文馆的书箱。明明是近来已经做惯了的事,这回却变得艰难起来。仿佛一切都在那个早晨之后不一样了,就连一个小小书箱都要做些改变。换一支精致些的笔。
练字的麻纸皱了,换上叠新的。
之前带的润脂也不好,药气太重,换一钵花香味的……就这样过去了大半个下午。
收拾停当,虞白往桌上一趴,感觉袖子里有什么硬邦邦地格着他。伸手一摸,是一把红豆。
看清了,他脸颊有些发烫。
早膳用的红豆薏米粥。
饭后,他莫名就想在家里逛逛,莫名就逛到了厨屋,莫名就偷偷抓了把红□□
虞白视线在手心的绛红停留片刻,又慢慢瞟向身旁的书箱。要不然,放一颗进去。
等明日见到她……
一颗不够吧……
两颗?
还是,一把……
等待见面的时间太漫长,足够他一颗一颗斟酌。但还没等他想好,后窗吱呀一响,温凉秋风倒灌进来。虞白疑惑看去,接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殿下……?”
红豆散落满地,跳跃不息。
“你怎么来了?”
燕昭刚落地站稳,怀里就扑进来个人。
热情难抑地抱了她一下,而后矜持拘谨地退开,又被她勾着后颈捞回来。“秋祭上午就结束了,我出宫办些事情,顺道来看看你。”燕昭把人箍在怀里揉了揉,又感叹,“你家布局真不简单,我险些翻进厨屋里去。”
虞白想笑又不好意思,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晌,呆愣愣冒出一句对不起。
燕昭倒是毫不掩饰地笑他,笑完又被地上散落的红豆引走视线,“那是怎么了?”
“阿……没、没什么。“虞白哪好意思直说,“你等等,我去叫人来……“回来。”
燕昭捞着他原地转了个圈,又撞回自己怀里。“亏得没撒在窗户底下,不然我一来就被你放倒了。”燕昭捏了下他红透的耳朵,明知故问:“玩红豆做什么?还是家里没有别的零嘴了?”
“不是……没有玩红豆,我就是……
虞白躲来躲去,最后整张脸滚烫地埋进她颈侧。“…想你。”
小屋里安安静静,隔着初秋并不算薄的衣料,燕昭清晰地感觉到他心心跳怦怦。
她顺着他发烫的脸颊,寻找,找到他嘴唇,亲吻。明明轻柔,但被放开的时候,虞白还是气喘吁吁。耳边也朦朦胧胧的,直到听见自院外走来的脚步声一一“虞白,你见过我的针包没”
“我爹!”
虞白几乎原地跳了起来,片刻前的欢欣霎时消了个干净,“怎么办,要是让我爹看见…”
燕昭看着他满屋找地方让她躲藏,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她毫不怀疑有一瞬间,他动过把她塞进鱼缸的念头。“你别紧张。"燕昭叹一口气,把他按在桌边坐下,而后绕过满地红豆去开门。
门外,虞成济满脸震惊,门内,她微一颔首,面不改色:“虞院使。”“不请自来,多有叨扰。”
殿下怎么……
殿下怎么进来的?
虞成济大脑一片空白。
原还是有些条理在的,但不知谁撒了满屋豆子,害得他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就彻底空白了。
好在方文芷是个能撑事的。虽然也惊慌,但维持住了礼节,体面地邀殿下去前厅喝茶小坐。
等茶的间隙,两人无声交换了个眼神。
孩子养了这么些年,有了变化如何看不出。这段时间虞白莫名其妙,要么若有所思,要么愁眉苦脸,近两日又总噙着笑,一家人早就猜他有心事。
只是虞成济担心他闯祸,方文芷觉得是上学开心,他祖父笑嘻嘻说好事将近时,两人无论如何都不信。
今日一看,又说不定了。
别的不提,是闯了多大的祸,还是陪了多好的读,才能让殿下亲自到家里来看望?
可见诚意。
翻墙看望…诚意翻番。
却仍不敢断定。
对视一眼后,两人齐齐看向上座的人。
燕昭说不尴尬是假的,早知如此就走正门了。但不妨碍她面上自然:“今日是有些冒昧,二位不必惊慌。我已经向父皇请旨,届时再同礼部一齐正式拜访。”
只见方文芷蓦地睁大了眼睛,很快又按下惊讶客气回应,显然是听懂了;旁边,虞成济还呆呆坐着,一副茫然神情。燕昭忍不住暗道子肖父。
“赐婚的旨意,"她说,“到时我来送定亲的礼。”虞成济因为不够大方体面,被方文芷找借口遣了出去。不算华贵但清净雅致的厅堂里,燕昭同她久久闲谈,茶点换了一盘又一盘。听她讲虞白小时候的糗事,讲他不为人知的小毛病,讲他从小到大许许多多的事。
又讲难以置信、幸运眷顾,又讲荣幸之至、万望包容,讲一个母亲磅礴到满溢的爱。
一直讲到日头偏西,宫门快要下锁了,才终于停歇。燕昭也终于找到机会,状似无意问:
“我听虞白说,夫人擅长丹青,是吗?”
方文芷笑答:“殿下过誉。臣妇只是闲时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