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肿,她问,“出事了?”“无事。”
裴业握住兰云英伸了一半的手,拉近距离,主动让她摸。他的力气并不大,可足以掌控她,牵她走。苦香涌进鼻尖,兰云英问道:“是……是老爷打的?”“嗯。”
两人的手指错落。
老国公近乎使出全身的劲气,这一耳光,醒目的红。兰云英的指腹按揉着他的脸颊,说:“回房让文柏备些冷水,敷一敷,消肿。”
她想问缘由,但裴业又是报喜不报忧的人。老国公的习性和裴业大相径庭。
裴业内敛,老国公热情。
桂圆向文柏打听过,他们父子的隔阂积压多年。只是隔阂,裴业也不顶撞长辈,老国公因何事要动手打他。云英的心事写在脸上。
裴业瞥见案边的书籍随风胡乱翻动,说道:“这两日应不会再出变故。”他有意隐瞒跟父亲的对话。
云英茫然,不知要思索哪件事才好,身份败露、裴业和老国公的矛盾,皆非同小可。
她说:“希望如此。”
裴业松手,抚平她的黛眉。
要阻止节外生枝的可能,若父亲病情恶化,这几日逝世,兰府的叔伯婶娘,便无心顾及别的。
夜幕初垂,兰府的小厮锁了府门。
晚膳是在二老爷院里的厅堂用的。
“四姐姐,你答应过我的,明日教我做花灯吧!"兰乐渝念念不忘着学花灯,吃完饭就缠在兰云锦身侧。
杨氏笑道:“七娘,你这坚持不懈的,赶明儿,你四姐姐再忙,也要抽空教你。”
兰乐渝唇角翘起,问:“四姐姐,你明日忙吗?”兰云锦莞尔道:"明日要教你做鲤鱼灯,自是有的忙了。”兰乐渝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那明日喊五姐姐过来!”林氏食指的玉戒敲了敲兰乐渝的额头,说:“烦你四姐姐一个还不够,叫你五姐姐来做什么?”
兰乐渝鼓着脸,道:“阿娘,我说说而已。”范氏插话道:“弟媳,你别对七娘这么严厉,反正锦娘闲着,跟英娘学学手艺活儿也好。”
“锦娘在闺阁怠惰,这嫁出去了,该要多学点东西,否则以后怎么管那一大家子。”
兰云锦闻言,敛袖饮茶。
听二伯母当面说她的坏话,有几分滑稽。
杨氏扯出一丝笑,道:“二嫂,锦娘虽怠惰,琴棋书画却是都会。”“是,锦娘聪敏。”
范氏挂着难堪的脸色,六郎因云锦挨了多少次揍。她这话闷着不说,桌上的人瞧得出来。
林氏忙说起四老爷的次子,要去朱先生的家塾读书,老太太准备办送别宴,“英娘,你祖母是想,元安这一去便是两三年,你也要启程去长安了,下次回洛阳遥遥无期,这宴席不若办在同一天。”兰云锦对老太太的安排没意见。
大老爷规定,子时前,郎君女眷的厢房要熄灯。这会儿刚过戌时,二老爷让小厮抬了一桌饭菜摆在廊下。杨氏看他们喝得正在兴致,便也不催,先让女眷回房。二老爷将近半醉,跟卫霄碰杯,爽朗地笑道:“侄女婿,今日破戒,你岳父酒量不济,这坛子酒,咱们喝完它。”
卫霄说:“二伯,我酒量也不济。”
“再不济,你吃一杯像喝茶似的。"二老爷挑眉,说,“你瞧你岳父,沾酒晕的迷糊,脸红脖子粗。”
兰睿讪讪地说:“女婿,你替岳父顶上。”其他郎君脱去拘束,互相敬酒,说玩笑话。“若知道二伯今儿要破酒戒,就请小公爷过来了,咱们以酒助兴,能作两首好诗,让元安拿去给朱先生看看。”
“你说得是,但小公爷今年忙于公务,哪有闲情作诗。”“借酒消愁呀,老国公病重,耽误小公爷科考,去不了皇城,你说愁不愁人?”
卫霄接下二老爷斟的酒。
兰府的郎君很看重裴业。
左一句国公府,右一句小公爷。
那个书呆子,有什么好?
值得宽慰的是,妻子宁肯换婚,都不嫁给裴业。“卫将军。"兰三郎笑道,“今日终得机会敬你一杯酒了。”“四姐夫,我们挨个敬你。”
卫霄本要故作酒量不佳,可难以拒绝郎君们突来的热忱。须臾,酒坛见空,二老爷彻底醉了,笑说:“侄女婿,我着实服了你,你真谦虚,酒量这等海阔,怎是不济?”
范氏叫小厮扶二老爷到房里醒酒。
所谓酒后看人品,其余的郎君倒不失态,折服道:“卫将军,习武的果然是厉害,你千杯不醉啊。”
夫人们催郎君回房:“要大老爷看见你们这副德行,明日都得去跪祠堂。”卫霄步履稳健,只一个小厮提灯引路,不用人伺候搀扶。到听澜阁,妻子厢房的熏香飘在院里。
丫鬟送来醒酒汤。
房内还有玉蝉和枇杷,端热水,服侍兰云锦沐浴。等一切收拾妥当,玉蝉剪灭灯芯,恰是子时。概是白天在车内的相撞,又有郎君言语的刺激,卫霄毫无困意。名义上,裴业却是妻子要嫁的郎君。
郎君们道五姑娘和裴业一动一静,颇是般配。般配,般配一一这是他的妻子。
他讨厌这两个字。
卫霄从未尝过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