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
但是两人又相互依存。
就像光明需要黑暗做陪衬,黑暗也需要光明作为对照。画像在黑暗中汲取的养分,会通过那根共同的枝干传递给王尔德。而王尔德接收到的温暖与活力,也会流向画像,让他在黑暗中不至于完全扭曲变形。他们是彼此的影子,又是彼此的延伸。互相依靠,又互相排斥。此刻,遥远的德国。
歌德撑着洗漱台,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镜子中的他逐渐扭曲,然后从侧面长出另一张魔鬼的脸。那张脸先是模糊不清,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然后逐渐变得清晰。它像是从他脸上剥离出来的一层皮,又像是从他体内长出的一个肿瘤,畸形而恶心。他站在镜子前,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不,不仅仅是他自己。
镜子里的另一个人也在看着他,冷笑着,眼神讽刺挑衅。“又需要我了,是吗?”
那声音像是从歌德大脑里传出的声音,或者从他灵魂的更深处,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魔鬼般的愉悦。
“软弱、胆小,就像个待宰羔羊的歌德,你需要我帮你吧。“那个声音继续缓缓道,“说出来啊一-说出来,梅菲斯特会实现你一切的愿望。”“闭嘴。"歌德咬着牙说。
他们的关系由来已久。最初,年少的歌德想要知识,梅菲斯特给了他过载的信息流,差点烧毁他的大脑;成年后的歌德想要爱情,梅菲斯特给了他一段拉曲的畸恋,最终以爱人的死亡告终;中年时的歌德想要权力,梅菲斯特给了他位高权重的位置,却也让他陷入无尽的争斗与背叛。梅菲斯特似乎总能满足他的愿望,却以另一种残忍的方式,让这愿望变成折磨。
之后,歌德就再也不信任梅菲斯特。
他们的关系如水与火一样不相容,两人争夺主权了很多很多年。有时梅菲斯特占上风,有时歌德重新掌控,如此往复,周而复始。最后以歌德的意志胜出为结果,他将梅菲斯特的灵魂吃掉,彻底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但过了几十年,魔鬼又开始变大,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像是一个寄生虫,在他体内不断壮大,一点点侵蚀他的意志和理智。他拿起洗漱台前的白色药瓶倒出几片药吃下,惹来了梅菲斯特的哈哈大笑。“你觉得这么做你就看不到我了?用几片人类的小药片一一哈哈哈哈!!!魔鬼的笑声穿透耳膜,歌德感到一阵无名的烦躁,猛地一拳打碎了玻璃。碎片四溅,每一块碎片都像是一面小镜子,投射出梅菲斯特扭曲的脸。那些碎片散落在洗漱台上,地上,有些甚至反射到了墙上,形成无数个小小的梅菲斯特。他们都在笑,都在看着他,嘲笑他的挣扎。那些眼睛,那些笑容,像是无数只蜘蛛一样爬满了整个房间,让人窒息,让人发狂。歌德抓着自己的头发,强制自己保持冷静。他需要变得正常,需要撑起整个德国,需要一一
镜中说着:“你需要我一-没有我,你就是个一事无成的人,还是一个已经该进入棺材的人!!”
是魔鬼梅菲斯特带给了歌德新的寿命,带给了他财富,给了他权力,给了他自由一一所以他的一切就该是魔鬼的!
“滚!滚出我的脑子!你这个恶心的寄生虫!"歌德怒骂道,同时抄起一旁的烟灰缸,又朝着镜子的碎片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巨响,烟灰缸撞在墙上,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门忽然被打开,席勒紧张地进来。
“歌德,没事吧?”
他从楼下听到上面有很大的动静,是从歌德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就立刻过来了。
席勒眼中的歌德满头大汗,眼神涣散,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噩梦。他的手在流血,洗漱台上满是碎片,房间里一片狼藉。这是梅菲斯特复发的迹象,这情况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歌德冷静下来,或许是因为药效上来了,梅菲斯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他撑着身子,席勒给他搭了个把手,扶他起来。席勒问他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歌德说不用。他还需要去调整战略,战线被拉得太长了,原定攻下法国的计划直接功亏一篑。
国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那些军工企业的高管、政府的官员,甚至是部队的将领,都在中饱私囊。原本应该用于前线的资金,被他们层层克扣,导致供给不足,炮弹质量不佳,医疗也跟不上。前线士兵用血肉之躯填补这些缺口,而那些老爷们却在后方数着钞票,喝着美酒。
他该先去把德国内部,那些偷吃的老鼠收拾掉,不然再这么下去,他们从中得到了利益,就不会想要快速结束战争,会想着时间拉得越长,他们能拿到的利益越多,甚至可能直接形成完备的产业链,到时候就更难整治了。席勒把他扶到沙发上,自己单膝撑在沙发扶手上,微微倾身。他感受到歌德出了一身虚汗,想了想,他递过去一个手帕给歌德,让歌德自己亲手擦一擦。他知道歌德最近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些,歌德的时间不多,又一心想要尽快实现自己的伟大愿望一-那也是他们共同的愿望。欧洲各国间的不平等与分裂,是导致战争不断的根源。只有在一个统一的秩序下,才能真正走向繁荣。这不仅是为了德国,也是为了整个欧洲的未来。他们要统一欧洲,即使现在腥风血雨,但是只要放出这股脓血,欧洲就会得到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