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有一另屋舍,重兵防守,绝无逃脱的可能。缨徽得了李崇润的首肯,来看他。
谢世渊喜出望外,忙将她迎进屋内。
这间屋舍算不得宽敞,布置得简朴却雅致。青色的罗帐用银钩束起。
窗台几盆斑舍兰。
紫檀木书案上散落着一些书和舆图。
墨砚旁放着剑。
没有人照料,书和笔都很乱。
谢世渊有些赧意。
在缨徽进来时,忙挽起袖子把书凑成一堆,收拾出来地方放茶瓯。缨徽近来畏寒,穿了一件薄薄的鹤氅,脱下来叫白蕊抱着。她在来时已想好策略。
可看着阿兄怕她冷,又束起袍裾去拨弄炭盆,心中还是一阵绞痛。谢世渊浑然未觉。
把烧起来的炭盆放在缨徽脚边,关切地问她身体如何。她道一切安好。
谢世渊道:“我这里一切都好,李都督并未为难过我,还让欧阳郎中时不时来给我把脉,药和膳食都妥帖,你不要担心。”缨徽点了点头,让白蕊把糕饼拿出来。
做了从前他们最爱吃的雪片糕。
用炒过的糯米粉加糖制成,绵软如细雪,滋润甘甜。谢世渊好久没吃过,捏起一片放在嘴里,是久违的甜蜜。他唇角弯起,眼睛像一对月牙。
缨徽将茶水递给他。
这种糕饼太甜,用清茶最好解腻。
“姨母说生孩子时要娘家人在,做主书信一封送去西京,请我的阿耶阿娘和姐妹们来看我。但我觉得这不过是个借口,都是崇润的主意。他惦记着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兵符。”
缨徽叽叽喳喳说着琐事:“崇润还是不了解我阿耶,他那样的人,手里但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都要拿出来换利益的。真有兵符,怎么可能放在手里这2久,一点风声都不露。”
谢世渊擦了擦嘴角糕饼的残屑,宠溺地看着她,“这都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关。不要过于忧心。”
缨徽仰面看他,目光澄净,像从前那个无忧虑的小姑娘。可是藏在袖中的手指绞缠,压抑着无边的痛。她故作不经意:“谁知道呢,或者祖父根本就没给阿耶,或者代代相传,藏忘了地方也未可知。”
“对了阿兄,你的兵符藏好了吗?不会被人找到吧?”谢世渊饮了半瓯茶,冲她微笑:“放心吧,这么要紧的东西,我不会丢的。”
“那是在哪里呀?现如今哪还有什么稳妥的地方。”谢世渊静静看了一阵缨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在这里。阿耶从小教我,大丈夫应胸怀天下,悲悯苍生。绝不可因一己私欲而罔顾社稷安危。我谢氏顶天立地,清清白白,将来丹青史册自有分明。”他比缨徽高尚许多。
在遭遇了苦痛后,仍愿悲悯苍生。
是呀,若非他善良、高尚,如何能在当初毫不犹豫地从风月之地解救下缨徽。
缨徽可以为了让阿兄活着而毁掉两人的关系,但不能去毁掉那个清清白白的谢将军。
如果谢氏贪生,阿耶阿娘和燕燕怎么会死。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亵渎他们。
缨徽短暂合眸,将泪水压回去,强挤出微笑:“阿兄说得对,我明白了。”她不再提兵符的事。
与谢世渊闲话几句,给他留了山参补身,才离去。谢世渊出来送她。
灿烂余晖照遍大地,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缨徽走出很远再回头看时,阿兄仍旧在那里,目送她离去。他什么都知道,却又那么心软。
为什么这世间总是好人罹难,奸雄逍遥呢。是非颠倒,黑白混淆。
她转过弯,知道阿兄看不见她了,终于支撑不住。趣趄着扑上马车,跪在李崇润的身边。
抓着他的袍裾,声泪俱下地哀求:“七郎,我们家也有兵符,我去帮你把我阿耶骗过来,他是个没出息的,你严刑拷打,他肯定会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