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便冲李崇润道:“国朝神器被奸佞把持,某虽有心匡正,却也无能为力。家族罹难,所幸逃出来几个,某想在幽州安家。”李崇润忙道:“我自不遗余力。”
韦春知却摇头:“韦氏虽落败,但家资尚余。我曾为保险起见,命人将部分资财存到了幽州的银楼里,可做起家之用。”他顿了顿,眼珠滴溜溜转,“只是某报国之心不减,想在幽州谋个职缺。”此话一落,缨徽立即在桌底握住李崇润的手,冲他摇头。她爹真是贼心不死。
别说他到底几斤几两,就是崔君誉他们也绝不会允许有人试图在幽州搞外戚干政这一套。
特别还是这样声名狼藉的外戚。
李崇润轻拍了拍缨徽的手背,算作安抚,温和道:“幽州弹丸之地,不比西京事繁。岳父堂堂静安侯,怎能被这边防之地的小官呼来喝去。再者说了,丰氏新丧,丧事还没办,毕竞钟鸣鼎食的礼仪之家,总要好好办一场。”说得客气,却包含深意。
你夫人儿女刚死,连丧事都没办,就忙着谋官缺,是不是太凉薄了。韦春知立即听懂了,心中不悦。
却又不便表露,只有点头应和。
见自己没有希望,又瞥向儿子。
韦成康向来害怕李崇润,鹌鹑似的坐在角落里。哪怕韦春知频频向他使眼色,也一言不发。倒是韦宜雪显得落落大方。
边安慰因子女遇难而哭泣的娘亲,边说:“阿姐生了孩子,身边没有至亲照顾,这几个侍女虽然伶俐,但到底不是自家人,我总是不放心。若阿姐不嫌弃,我想搬来与你同住,也好就近照顾莲花。”说完,那翦水秋瞳脉脉含情地掠过李崇润。缨徽看出她的心思,觉得好笑。
想起小时候的纷争,断然不可能让她靠近莲花。客客气气地说:“妹妹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爹娘年长,才是最需要照顾的,我怎敢拦着妹妹尽孝。”
韦宜雪不料她当众拒绝,还是这么明里暗里挖苦人似的拒绝,更加嫉恨她。暗咬了咬银牙,挤出一丝娇媚的可怜样儿:“还是姐姐孝顺,这些日子可将我和阿娘照顾得很好。”
缨徽懒得再搭理,也没有耐心继续应酬:“阿耶舟车劳顿,还是早些歇息吧,七郎年前送了我几间宅邸,大可挑选最轩敞的居住。”从前两个女眷,不便撵出去劈府独居。
韦成康又躲起来,万事不出头。
如今家主来了,自然可以搬出去住。
听到“几间宅邸",韦宜雪眼中几乎冒火。辛娘子却有些想头,巴不得早些搬出去。
缨徽这女儿虽然发达了,但愈发叫她捉摸不透。加上她幼时那些事,辛氏难免觉得心虚,虽然缨徽从来不提,但她总觉得缨徽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嘲讽。
看,你从前没有善待我,如今还要仰我鼻息而过活。辛娘子悄悄拽了拽韦宜雪的袖子,催促她快走。韦成康耷拉着脑袋,万事听吩咐。
一家人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韦春知心眼儿多些,单独拉了缨徽说话。
“徽儿,为父知从前多有亏待你。但如今一切皆与从前不同。都督虽然眼下宠爱你,但男人的宠爱虚无缥缈,能靠得了一时,未必靠得了一世。想要地位稳固,必然少不了父母亲族的帮扶。我今日提出的事情都督回绝了,希望你能多吹吹枕边风,毕竞阿耶若得势,女儿也有倚仗。”缨徽看向负袖站在官邸门前的李崇润。
穿着玄色狐裘,露出一缕金线袖边,刺绣着鹘衔瑞草。众人皆在他面前俯首。
她一直都觉得,他还是那个曾经和自己朝夕相伴的七郎。可恍然间发现,他已高高在上。
幼时那种飘渺无依的不安感又来了。
韦春知见她流露出脆弱的神情,趁热打铁:“你是阿耶的乖女儿,阿耶如今只能指望你,你也只能指望阿耶。”
这样熟悉的场景,突然令缨徽觉得憋闷。
她记得,十二岁那年,阿耶要送她来幽州。那凄凉无助的夜晚,他就是这么抓着仓惶的小缨徽,说:“你是阿耶的乖女儿,阿耶以后只能指望你了。”
缨徽边摇头边后退,想要把那些狼狈的记忆甩出去。不,她还有阿兄。
仿佛从虚空中抓住一点支撑,让飘零的心有所依托。对呀,她还有阿兄。
缨徽抚住倏然绞痛的心口,望向宅邸前的街衢,慌乱地寻找。多么神奇,查长的街衢尽头,马蹄阵阵,阿兄真的出现。谢世渊勒住缰绳,跳下马,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缨徽,才朝着李崇润行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