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再问:这说的是人话鸣2何清耸了耸肩,道:“要是皇子殿下能担责、不归罪合欢宗的话,我是无所谓的。”
黑衣宫官不发一言,扭头就走。
她走了,何清转头就领着解愠进了宫城,说是机会难得,要带解愠尝尝御厨的手艺。
这段时间何清进宫的频率高,最多一天内入宫三次,愣是让最近宫门口执勤的卫士都认识她了。
卫士本身也是元婴期的修士,她笑着放行:“又来了?之前白宫官和我说,如果是你来,只管入内觐见。”
何清笑着与人道谢,解愠在旁边嘟囔:“我就是知道小黑不如小白受重视。”
卫士正色道:“内宫共有五位宫官,分别着青、赤、黄、白、黑五色官袍,对应木、火、土、金、水五行之气。白袍宫官与黑袍宫官受皇子之命,负责主持丧仪,近日确实是二位走动多些,但二人之间绝无高低贵贱之分。”“噢。"解愠不想知道这么正经的内容,她只想听人跟她说黑袍宫官的坏话。何清赶忙再次谢过卫士的贴心解释,拉着解愠跨过宫门的高门槛。宫城从外看只是寻常,一旦跨进门才能见其中宽阔,别有洞天。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
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1)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与绵延无尽头的招摇山林迥乎不同,是为人所造的壮美。
解愠脚步停滞一瞬息,疑心宫城内布了震慑人心的阵法,或者宫城内镇守着修为远超她的大能修士。
“怎么了?“何清关切地问。
解愠摇摇头:“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何清领着解愠沿着宫道径直向前走,进入一座匾额高悬、上书"太极殿"的宫殿。
历来人皇去世,灵柩都停灵于太极殿,将在三日后举行丧仪,再送往九嶷墟安葬。
前些天里,几乎各门各派都已经派人来确认过人皇的尸身。到了今天,太极殿内近乎空荡,当下只有何清和解愠两个活物站在灵柩前。何清道:“其实我与她只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娘送成欢师姐进京留籍继任宗主,我跟在师姐身后,远远地见了她一面。我听见她问我娘,哪个是我娘亲生的孩子,我娘没回答,她也没再问。”解愠没说话,这种事只需要听着,安慰太虚浮了。何清继续回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十九岁,她身体开始衰弱了,眼睛已经看不清。那段时间我娘很忙,身边小孩也多,我、柏恰师姐、成欢师姐,三个人都站在她面前,她把每个人都仔细看过一遍,什么也没说。”何清喉咙渐渐带上一丝沙哑,接着往下说:“这是我看见她的第三面,她已经死了。此前几年,我娘一直带着柏恰师姐,守在这里。我娘明知她要死了,越发不肯让我见她。宗主师姐也不许我进京,都担心她老糊涂了,拿我做下一任人皇。”
人皇一职对于凡人来说,自然有莫大的吸引力,但对于习惯了南州生活的何清,并不算一桩好事。
或许直至死前,人皇都不知晓何清的本名,说不定将柏恰认成是何清。在何润看来,人老了对后嗣有点寄托,那就让她看见有那么个人在、满足她的感情需要就够了,至于这个人是柏恰还是何清并不重要。而且,修道人人斩赤龙,徒儿和孩子完全可以等同。<2何清什么都懂,对谁的决定都理解,就是有点难言的伤心。这点伤心无法向人诉说,只能拉着解愠说话排解。
解愠稍微等了等,确定何清收拾好感情,她问道:“你见了人皇三面了,但你这次来才初见姬晖?”
何清道:“我不确定人皇认不认识我,但姬晖一直把柏恰师姐当成我娘的亲女儿。师姐和我就差一岁,外人其实不太清楚我娘生子的准确年份,消息从南州传到中州就失真了。宗门内姓何的人多,出了宗门师姐们只叫我阿清,其实知道我是我娘女儿的人不多。”
说到这,何清嘿嘿笑,道:“其实之前她们是打算让宗主师姐替我的,但宗主师姐修为一日千里,很快我娘就没什么能教她的了。后来有了柏恰师姐,我俩年龄也差不多,柏恰师姐跟着我娘学医方便,就成了现在这样了。”解愠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之前都不知道,那怎么突然又知道了?”“嗯……"这个问题何清也想过,“要么是姬彩多嘴多舌,要么是苏微通风报信。其实也有我自己的错,人皇病后我娘就不许我离开宗门,我都二十岁了,还天天窝在宗门上课,快难受死了。我就灌醉了尤顼师姐,冒领了蛛长老的任务,之后我就遇到你了。”
离开太极殿前,解愠视线透过灵柩,人皇尸身双眼紧闭、安详宁静,只有腹下赤红灵气涌动不休,那是维持四千多年仍纠缠在血脉中的、堪比诅咒的禁制解愠突然问:“柏恰只比你大一岁,丹田气息平稳,她突破元婴期至少两年。既然她可以,那你体内的封印真的只是延缓突破,就为了长高?"<1何清抬起头凝视大殿的凤凰藻井,沉默了很久,久到解愠以为她不会回答。她道:“我不知道。”
她只是选了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理由,解释给所有人听。<2说得多了,她自己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