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弃娘原本正弯腰挑拣竹筐里的菱角,指尖还沾着泥腥气,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马蹄声——不是零碎散乱,而是整齐如擂鼓的闷响,每一声都似踏在人心口。
她下意识攥紧手中荷包,抬头时,正撞见一队黑甲铁骑从长街尽头压来。
玄铁铠甲在秋阳下泛着冷硬的乌光,连马匹的胸甲都严丝合缝,仿佛一片移动的刀山。
头盔遮住了所有面容,唯见一双双眼睛寒潭般深不见底。
马蹄裹了棉布,落地只余闷响,可千百道铁甲鳞片相撞的细碎铮鸣,却钻进人耳中。
“姑娘,小心!”卖菱角的老汉,拉了陆弃娘一把,让她也后退。
陆弃娘这才回神。
“大爷,这是黑甲军吗?”陆弃娘问。
“是啊!”卖菱角的老汉神情激动道,“这可是之前的破虏将军带出来的,个个以一敌十。”
能亲眼见到这等气势,真是荣幸。
陆弃娘想起了萧晏,有短暂的黯然,随即想,她看到了都难受,幸亏萧晏不在,否则他得多难过。
那些金戈铁马的日子,还那么清晰地留在回忆之中,但是却又无法挽回地远去。
英雄尚未迟暮,却回不去了。
当黑甲军行进到陆弃娘身边的时候,居中一人忽地抬手,整队瞬间静止。
陆弃娘愣住,感受到他目光的凝视,不由抬头看向他。
那人头盔微侧,目光扫过陆弃娘手中的菱角。
陆弃娘脊背倏地绷紧,却见他只是轻叩刀鞘,队伍又如黑潮般无声涌去。
陆弃娘看到了他眉心,有一道伤痕。
摊主被吓得几乎跌倒在地,见他们退去之后方如释重负。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们要抢我的菱角。”摊主心有余悸地道。
陆弃娘笑了笑。
怎么会呢?
他们是萧晏带出来的人。
她挑了十几个菱角,付了钱往回走。
“娘,娘,您刚才看到黑甲军了吗?”三丫激动地迎上来,“是我爹之前带的黑甲军!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三丫,听娘说,这件事,千万不要在爹面前提起,知道吗?”
二丫闻言撇撇嘴。
这不让提,那不让提,怎么,她们的爹什么时候那么脆弱了?
“娘,”大丫道,“我看着他们走的方向,是不是有可能,和我爹撞上?”
萧晏也该往家里走了。
陆弃娘道:“希望别撞上,回头我偷偷问问云庭。不行,我再去买点菜。”
再买一坛酒。
多喝点,睡得香。
反正她上次就是。
要不,再给萧晏买点东西,让他高兴高兴?
收到礼物,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嗯,就这么定了。
可是,应该给他买什么,既不太贵,又实用,萧晏又喜欢呢?
有点不容易。
忽然,陆弃娘想到了什么,就快步往铺子而去。
萧晏回来的路上,叮嘱云庭:“你回家是陪你祖母好好过节的,千万不要再和你爹起冲突。”
云庭趴在驴背上,有气无力地道:“你看,我还有和我爹吵架的力气吗?”
“你好好坐着!”萧晏牵着驴,不由骂道,“坐没坐相,你要是我的兵,我早就……”
“我不是,我是你舅舅。”
萧晏真想给他一巴掌。
“萧晏,刚才是蒋玄吗?”
如大丫所说,萧晏和云庭,刚才和黑甲军狭路相逢。
黑甲军并未停留,从他们身边风驰电掣而去,让云庭吃了一嘴的泥土。
他依稀认出来,为首之人,好像是萧晏旧日的左膀右臂蒋玄。
“是他。”萧晏淡淡道。
“好小子,出息了,见了你都不停下。”云庭骂道,“还害我吃了一嘴的土。等下次见了,看我不捶他。”
萧晏懒得理他。
两人回了家。
云庭说要回国公府,陆弃娘喊他洗澡换衣服,怎么也要收拾整齐,回去见老人。
云庭却摆手,“没事,我就这么回去,走了!”
说完,竟就那般,扬长而去。
陆弃娘把给他准备的水果装在褡裢里,放在驴背上。
“不用管他。”萧晏道,“这是回去找他祖母诉苦告状去了,由着他去。”
这些天,云庭确实也吃苦了。
得让他能抱怨抱怨,然后就可以继续努力了。
大丫和二丫在准备晚上的饭菜,三丫要萧晏陪她出去玩。
“等等,”陆弃娘道,“你先出去,我跟你爹说几句话。”
三丫拿着球往外跑,后面跟着阿黄。
“萧晏,你来,你来——”陆弃娘神秘兮兮地道,“我给你看点东西。”
萧晏心里忽然生出了期待。
今日是他的生辰,难道会有好事发生?
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别期待,大概率是鸡鸭鹅猪的事情……
陆弃娘带着萧晏回到屋里,开始解腰带。
萧晏:?!!!
还有这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