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朝中爭相諫言,不能再放任了!
必须洒出巡城、捕快,搜出撰写妖书的贼人!
甚至户部侍郎范应期还公然上奏,希望皇帝能够南巡,扫平这股妖氛。
事情越吵越大,爭执半月都不见结果。
终於,在六月底的时候,一件巧合,彻底引爆了这个炸药桶。
今科进土、庶吉士、翰林院修撰、值求是学院中书舍人张辅之,上疏称,如今妖书,不过为抵抗度田清户,毕竟各省都是按部就班,唯独江南几省,进度迟缓、民乱起伏、舆论不休,现在连南朝北君这种话都出来了,皇帝此时不南巡,更待何时?
这当然不是什么重磅的奏疏,毕竟论官职只是个中书舍人。
甚至太僕寺卿蔡汝贤还上疏弹劾,直接呵斥张辅之是“百依百顺”、“不带脑袋”、“只会揣摩”、“专做小报告”,“打手”云云。
可见其分量不值一提。
然而,正是这么一位不值一提的人,似乎正好引得贼人肆意发挥,以至於一件令所有人都没想的事,在其身上堂而皇之地发生了。
竟然有人匿名写文,登报散布,公然恐嚇张辅之!
文章称。
张辅之现在虽然已经爬到中书舍人的位置了,但他在过去,可是在击朝廷上是出了不少力量的,现在反倒为虎作依,真是无耻之尤!
警告张辅之,及早回头!不然江南百姓不会饶恕你的!
朝廷如果只信张辅之这种人,早晚会自取灭亡!
这还了得!?
主张皇帝南巡的范应期,立刻就抓住了这个契机。
他找到申时行,说这封侗嚇文章很好。
好就好在它是匿名的,匿名可以使人们广泛地联想到一种倾向,一种想法,一股势力,让士林好好反思。
申时行听后,深以为然。
於是,一篇亲署內阁次辅申时行名讳的函文《何也?》,如期送到了南京通政司,散布江南。
也就是摆在太仓三张面前的这份邸报先是从內阁的视角將妖书一案的始末讲述了一番,而后则是对妖书逐一驳斥,紧接著又是为皇帝的优容,换来搬弄是非,感到不值。
最后,则是愤怒质问。
何也!?
所有人都应该想一想,在新政的大背景下,在开放报禁的优待之中,在鼓譟南北之爭的过程里,竟然发现了这种事,公然以江南百姓的身份,叫器著让朝廷灭亡。
这是为什么!?
这是设问,没有给任何人討论的余地,
在邸报最后,申时行一锤定音,將这件事定了性。
这是一个信號,是某些人利用开放报禁的机会,进行尖锐的撕裂国家的行为的信號一一新政的形势严峻到这个地步,皇帝不得不南下巡视了!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此事的受害者张辅之,则是在廷议上被交办了“追查妖书”的差使。
而这,也是此时太仓三张最为茫然的地方。
只想问出与申时行一样的问题,为什么?
自己家的孩子,难道不是自己人么?
而这,被质问的张性自然答不出来,
他看了一眼两位兄长,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就去修书一封,问问辅之怎么回事。”
张意扼腕愤恨道:“来不及了!传信的功夫,皇帝恐怕比回信还先到江南!”
此前一番串联,闹出了这么多事端。
山东民乱,死伤的百姓官吏数以百计;浙江民乱,气得申时行的老师一病不起,掀翻了范应期的祖坟;几封文稿,惊得汪道昆不敢视事,嚇得孙不扬將清丈外包给士绅。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皇帝为什么还不收敛,不收手!
竟然敢起了南巡的心思,不怕水土不服么!?
这也就罢了。
大不了继续广泛串联,再对峙一场就是了。
谁知道这万历南下,是自家侄子亲手促成的!
这下別说串联了,连带著太仓张家积攒多年的名望全毁了!
名门世交闭门不见,乡绅豪右辱骂不断。
士林儒生质问的信函,几乎將张家的门房给淹了!
张意到现在都分不清,自己侄子那封请皇帝南巡的奏疏,到底只是跟隨大流的政治投机,还是崽卖爷田,博取上位!?
啪!
一声拍桌的声响,嚇得两个弟弟一抖。
张情手掌印在桌案上,似乎下了想通了什么,面无表情。
作为大兄,无论如何,这时候得做决断了!
他看向张性,斩钉截铁道:“理之,你速去將府下的十七家报社处置了。”
突如其来的吩咐,张性险些没回过神来。
什么处置了!?
十七家报社?那可是坊间根基所在!
別看他们兄弟三人,文名鼎盛。
不但与王世贞、归有光、汪道昆等人频繁文章来往,引为同道,甚至在《娄东诗钞》刊行十余年后,终於有了学派的架子,拜师求学者门庭若市,士林声望名震江南。
但真论积累。
以报纸传播的文名,一年抵得上之前十年!
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