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教会的回应公告如期贴出。
简短到冷漠,只有十三个字:
“此等言辞,源于叛信剧场之荒言。”
公告一出,晨星报社门前、梦灯街、夜课教室外,一切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但那不是被压服的沉默。
而是一种冷静而彻底的共识缓缓升起。
那句未说出的话,在无数人心中回响:
“他们真的,不打算回应了。”
于是,城市开始说别的话。
新的声音,在街头悄然诞生:
“你不能问神明问题。”
“因为祂根本,不听你。”
那一夜深更,《风铃社》推出匿名专栏:
《如果神明从未读过我们命纹》
文章没有直接指控任何神职机构,却在开篇引用了莉赛莉雅在一次夜课上的讲话:
“命纹是自己写的。”
“不是等待批准的祷告。”
整篇文章不发火,却如冷水注入炽铁,蒸腾起的,是一座信仰体系里从未被允许出现的“怀疑权”。
评论区瞬间涌满民众留言——
“我孩子的命纹课,是她教的。”
“她比圣堂的光,更像神。”
第二日清晨,主庭三柱执事齐聚圣镜前。
纳赫执事语气焦灼,眉头绞成密网:
“主庭舆论已倾斜,圣女殿下……若再不回应,将酿成信仰裂缝……”
梅黛丝久久未言,眼神仿佛越过雾都的穹顶,看向某条“不可言说的命纹线”。
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却冷:
“那就——烧断它。”
晨光将至,王都依然黑。
不是天未亮,而是光未能落地。
梦灯越来越多,不再是点一盏,而是整条街道排列出句子。
咒语一般的句子:
“吾纹归我。”
“不是神夺的,是我写的。”
“火,是我的。”
街角孩童一边贴纸,一边用奶音念诵。他们不懂这些话的重量,但他们已经信了。
这不是抗议。
这是一场静默中发出的否定。
否定“你还拥有替我命名的权力”。
第十九教区,黎明钟响。
雾未散尽,血已先至。
四位神父的尸体,被人以十字方式钉在教堂门前的圣柱之上。
胸膛被切开,命纹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沿着命脉脉络蜿蜒而下,染红石面,如诡异的祈文。
每一人胸前挂着一页悔罪书,字迹以自身之血书写,字斜而不乱。
“吾为繁育圣母之罪人。”
“吾曾以咒言诱命。”
“吾以信仰之名,掠夺命纹。”
“吾以圣光为掩,行献祭之实。”
所有悔罪书末尾,落款统一署名:
“自裁人。”
但全城没有一个人相信那是自裁。
—
整条街沉默站满了百余人。
没有尖叫,没有嘈杂,甚至连抽泣都克制着没有发出。
只有一只又一只手,缓缓地举起梦灯。
一盏盏灯被挂在圣柱之下,不为恸哭,也不是愤怒的标语。
那是一种守灵。
为死者,也为活着的人。
教会卫队赶到时,列阵齐整,却无人上前。
不是因为有人挡住他们。
而是他们每个人,自己也说不出该如何面对这一幕。
火没有燃起,血已写下答案。
城市,正在自己为自己书写信仰的下一行命纹。
第三日清晨,《晨星时报》刊发了一篇匿名社论。
标题写得克制而锋利,如一把未拔的匕首横放在神座之前:
《命纹是谁的?——一封给神的回信》
整篇文章没有煽情,没有咒骂。
文风平静如水,却句句回荡如钟。
它不高喊,也不斥责,只在最后落下一段结尾,像轻轻一笔,却成了整个雾都地下流传最广的一句话:
“若我命纹只能由神定义。”
“那祂第一次该来,是我点火的时候。”
短短两行字,如暗夜之中刺入人心的一束微光。
它不是挑衅,而是一个被长期沉默者,第一次发出的——质问。
同日午后,繁育圣母主庭圣殿内,梅黛丝亲自召集三柱执事,召开核心议会。
光墙全亮,星图全部展开,象征神启的祭台缓缓升起。
大殿穹顶之上,所有祷言流光汇聚于中心,主庭封藏多年的核心法案封条,被她亲手揭开。
她站在圣镜前,祭纱从肩披落至地,纹缝如圣母光环刻落的流线。
她举目望向光墙,目光如冷锋划过冰面,语气缓慢却分毫不含退意:
“吾将向贵族议会与王室会议,联呈圣书提案。”
语声甫落,她右手举起权杖,权纹震荡,光墙应令展开一行煌煌文字:
《秘诡净化法案·初稿》
光芒一闪,法案内容浮现于圣镜前,字句沉重,笔锋如裁,足以改写城市命运结构的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