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垂死者的双目般缓缓闭合,苍穹在诡谲的暗红色中渐渐失去生机。
浓雾如潮水般漫过城市,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与隐隐的不祥,悄然吞噬了一切。
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像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追逐着,纷纷逃回自己的家中,仓促躲避即将降临的夜幕。
街角那间狭小而陈旧的修鞋铺里,修鞋匠老巴顿疲惫地叹息一声,将满是油污与陈年的工具缓缓收起。
他伸展着僵硬酸痛的脊背,迟疑着站直了身体,目光遥望着渐渐被浓雾吞没的阿莱斯顿。
远方的天际,血红的月亮如同窥视凡间的诡秘眼眸,正缓缓升起,俯视着这座即将沉入黑暗的城市。
“阿莱斯顿的夜啊……来得越来越早了。”
老巴顿声音低哑而深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却更像是在诉说某个隐藏于阴影中的秘密,“月亮……也变得越来越红了。”
不多时,街巷间再无半点喧嚣,仿佛全城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睡。
唯有军警整齐肃穆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之中,配合着教会骑士那铠甲撞击的沉闷响声,不断提醒着居民:夜幕背后的威胁从未真正远去。
他们高声宣称着宵禁的必要性,声称是为了防范『倒影君王』残余的爪牙,可真实的真相,也许唯有他们自己最为清楚。
与此同时,第十二教区的教堂中,雷克斯依旧以神父的身份主持着晚祷仪式。
苍白而黯淡的烛光幽幽闪烁,将信徒们恍惚而麻木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模糊诡谲。
他们的神情疲惫而空洞,像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逐渐抽离着生机。
雷克斯合上了手中泛黄的《圣母赞颂诗篇》,抬起头,注视着那些早已失去神采的信众们,
眼底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丝深深的不安。
“米拉……你曾预言的事,或许已经迫近了吧……”
他低声呢喃着,右手习惯性地轻抚着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这枚镜片是一件秘诡,是他的情人——一名名为米拉的海妖所遗留下的高阶命运系咒具。
他早已察觉到,随着黑夜的到来,这座城市中的每一个灵魂都在无声无息地衰弱着,
生命力正被某种无形而恐怖的力量一点点剥夺。
可他追寻至今,却仍未能触及那黑暗最深处的真相。
另一边,晨星庄园偏院内,阿兰·赫温刚刚踏进院门,便听见母亲惊惶而焦虑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阿兰,快过来,你弟弟……他又病了!”
阿兰的心猛地一颤,疾步跑进屋内,只见年幼的弟弟面容惨白地躺在床上,
脆弱的身体如同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正缓缓向着黑暗的边缘滑落。
阿兰抬头看向母亲,眼中充满了焦灼与不安:“怎么会这样?昨天医生不是说他只是普通的风寒吗?”
母亲疲惫地摇头,声音颤抖而虚弱:
“是啊,我也不明白。他服了医生开的药之后却毫无好转,反而越来越虚弱,甚至……越来越冷……”
她的声音忽然间停顿下来,目光畏惧地望向窗外那逐渐被血色侵染的天空,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惊惧与疑惑:
“还有……他一直在说梦话,说他看见了……血月?”
阿兰浑身一震,心脏仿佛骤然被冰冷的爪子紧紧攥住,恐惧如同潮水般攀上他的身体。
他缓缓转过头,视线颤抖着望向窗外——浓雾已彻底吞噬了整个阿莱斯顿,
唯有那轮鲜血般猩红的月亮愈发明亮、诡异、刺目,仿佛一只冰冷而巨大的眼睛,正从高天之上冷漠地注视着城中每一个陷入绝望与恐惧的灵魂。
这一刻,阿莱斯顿彻底沉沦于某种无言的阴影之中,仿佛全城都已沦为一座被未知存在囚禁的牢笼,等待着那无可逃避的命运降临。
“当血色的月光笼罩雾都时,所有祷告都将变成徒劳的低语。
夜晚将吞噬生命的温度,吞噬所有温暖与希望。
在这个城市里,最深的黑暗不是黑夜本身,
而是人们对未来无能为力的绝望。“
——《雾都绝望之书·夜幕降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