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宝玉院。
寒风凌冽,院中槐树光秃秃的,早已落光树叶,尖利枝头刺向天空,透着萧瑟冰冷的意味。
麝月和碧痕被袭人叫进偏房,见到王夫人正端坐饮茶,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碧痕不知是何状况,神情有些茫然,麝月因方才和袭人说话,刚巧被王夫人撞见,已知道事情不妙。
她知太太对自己已生芥蒂,按着太太的性情,终有一日要发作的。
虽心中忐忑不安,但毕竟是个精明人,还不至于乱了阵脚。
如今自己还在西府,这里是大房当家之地,太太即便对自己发难,也不会太过肆无忌惮。
只要能熬过眼前这一关,自己总能找到喘息之机。
麝月突然想到一桩,如宝二爷搬回东路院,太太才要发落自己,那里可是太太的地盘。
到那个时候,自己生死都在太太手中,一点腾挪余地都没有,再不可能有好下场。
麝月想到这些,心中一阵发寒,也越发有了主意……
王夫人放下手中茶盅,看了麝月和碧痕一眼,说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件要紧事要说。
你们两个都服侍宝玉多年,府上的规矩,丫鬟到了年龄都要放出去。
你们虽年龄都还未到,但现在家里已和以往不同,想来你们心里也清楚。
明年开春宝玉就要成亲,到时候夏姑娘嫁进门,必定会带几个陪嫁丫鬟。
到时宝玉房里用不了这么多人,我打算放你们两个出去,你们的去处我也会安排。”
麝月听了这话,心中微微凛然,太太这是要变着法子,撵自己和碧痕出去。
但她心中并不难过,当初绮霰、檀云等大丫鬟被裁撤,她心里便明白,自己迟早也会有这一天。
大宅门里的丫鬟,除了袭人这样入爷们房头,升级做了姨娘。
其余人等到了年纪就要出去,就像宫里的女官宫娥十年一放,都是同样的道理。
自己不过是稍微早些,如今被扫地出门,总比去了东路院再被撵,要好上许多。
她虽有些伤感,心中反而安定下来。
但碧痕听了王夫人这话,远没有麝月冷静清明,内心已一片恐慌。
她和宝玉多次不轨,早被宝玉破了身子,这两年一直巴望能做宝玉的姨娘。
没想到宝玉房里进人,除了袭人之外,太太选了自己的丫鬟,彩云和彩霞。
根本就没她碧痕的份,这让她十分失望,但却没有因此死心,因她多少也走投无路。
这会子要被撵出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残败柳的出去还怎么嫁人。
要让太太知道自己做的好事,即便有命出去,太太必定也要作践自己出气,留下才对她最有利。
碧痕噗通跪在王夫人跟前,急声说道:“太太,我已服侍二爷多年,做事从不敢半分偷懒。
太太要觉得二爷房里人口多,让我去做粗使丫头都行,千万别撵我出去,不然我没脸活着了。”
……
王夫人听了碧痕哀求,脸上不动声色。
一旁的袭人却皱起眉头,她清楚碧痕是什么货色,更明白她为何死命要留下来。
去年碧痕服侍宝玉洗澡,结果两个时辰不见出来,弄的房里地上床上都是水。
再蠢的人都知他们做了什么勾当,但宝玉院里丫鬟没一人敢多嘴。
袭人心里清楚,只要谁去向太太告密,碧痕肯定要被撵出去。
宝二爷因此丢了脸面,必定要恨死告密之人,水做的温柔就要变死鱼眼睛,以后肯定也没好下场。
所以宝玉身边的丫鬟,即便秋纹这等阴私性子,也不敢轻易走露风声。
因秋纹这样的货色,一直巴望和宝玉睡觉,今日她告了人家的私隐,来日她要是得逞,同样有人这样对付她。
正出于这种古怪的禁忌,碧痕和宝玉的风流韵事,在宝玉院里便一直囫囵瞒着。
……
麝月是宝玉院里老人,对这件事情自然清楚。
她见碧痕这等放下身段哀求,也知她惊慌失措的原故,心中有几分轻视,也有几分怜悯。
只是麝月心中明白,今日碧痕是否能够留下,对太太来说并不要紧。
但太太已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却已非出去不可。
既然左右要被撵,何必还等别人来赶,不如自己痛快干脆些。
麝月在碧痕身边跪下,说道:“太太,既然二爷房里人口过多,终归是要有人出去的。
我自己愿意出去,给二爷房里留空子,碧痕既然想继续服侍,不如太太开恩留下她。”
袭人一听这话,心中有些着急,麝月和碧痕相比,她当然想要麝月留下。
碧痕这骚蹄子一心想爬二爷的床铺,留着她难道跟自己争宠吗,早些撵出去才合她的意。
麝月却从没这种心思,而且是一等伶俐人,心思机敏,嘴巴厉害,何时旁人都不敢轻视。
将来新奶奶必要带陪房丫鬟进门,麝月这样的人物便是她的助力……
袭人本想开口给麝月求情,但看到王夫人冰冷的脸色,想到方才自己和麝月私语,正巧被太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