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武馆遭袭,随后阿姐失踪。
审讯之后,众人退散,楚宁却未走远。他独自坐在一截破损的石柱下,默默看着远处一处残缺军阵。
那里,几个老兵正清理尸骨。
他们小心地拾起一块残盾,一块破甲,一枚断指,将它们包在粗麻布里,放入一个个灵匣之中。
“你轻点,那是老郭的佩剑,他护了我一阵,才被……我答应他给他带回家的……”
老兵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千里风雪里唯一残留的哭声。
而在更远的角落,一个披着残甲的老将正坐在一具尸体前,手里握着一壶冷酒,壶嘴已干。
他眼睛红肿,像是哭了很久,又像是还未哭够。
他低低念着谁的名字,一遍遍唤,一遍遍灌酒。
“你不是说……等我伤好了,再一起回乡吗……你这个混账,说话不算话啊……”
他一口酒,一口雪,终于抱住那具尸体,失声痛哭。
楚宁静静站起身,没有打扰。
就在这时,一道少年身影跑了过来。
是昨夜战后曾向他敬礼的那个守卫少年,脸上还带着擦不尽的血污,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
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镇武营制式短甲,脸上还带着擦不干净的血痕和雪污,眼睛发红,像是连夜未眠。
他冲到楚宁面前,忽然单膝跪地,“砰”地磕了一个响头,手上死死攥着一张沾血的纸。
“大人!”他的声音有些哑,“我……我愿跟您走!”
楚宁低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
“你叫什么?”
少年一愣,随即挺直腰背,语调坚定:“李野!镇武营第七列第三班卫兵!”
“几岁?”
“十六。”
“还有家吗?”
这句话像一道细针,扎进了他坚硬的语气里。
李野眼神一颤,喉结微动,低声道:“我娘还在青州……但信寄不回去。”
楚宁静静接过他手中的纸。
那是一张请战血书,边角残破,字迹歪斜,却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
“李野,愿以此血誓,从此追随楚将军,愿死亦不悔。”
楚宁看了片刻,手指轻抚上纸面干涸的血痕,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缓缓将血书迭起,轻轻塞回少年的手中。
“这不是我收的东西。”
李野一愣,眼中满是惊疑与急切。
“大人……”他抬头,看向楚宁的眼神带着某种执拗的诚恳,“我……不是来要功名的。我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将才,也不是哪门哪派的传人,但我想跟着您!”
“您回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守’,可以像那样。”
“我也想那样……哪怕死了,也值。”
楚宁没有怒意,脸上依旧是那平静到极致的神情。
他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腰,伸手按在李野肩膀上。
那是一只很安静的手,带着山雪初融般的寒意,却也沉如千钧。
“你不该追我。”
“你该活着。”
李野咬着牙,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可我想守住这里!”
“您挡下魂狱狮王的时候,我就躲在城墙后。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就算自己连个阵眼都守不好……也不能再让别人替我死!”
“我不怕死,我真不怕!”
楚宁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他看到那身破甲里藏着的血和骨,也看到一双倔强得发红的眼睛——不服输,不怕死,却也尚未真正明白“活着”的意义。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可你娘,还在青州等你。”
“你死得起,她呢?”
这句话像冰锥插进少年的心口。
李野狠狠低下头,眼眶发烫,泪水混着灰土滴落在雪地上,泛起一点暗痕。
“你要守什么,长城、北境、你信的东西,都可以守。”楚宁继续道。
“但守住这一切,不是只靠流血。”
“不是你死,就是守。”
“是你活着,也能护。”
少年双肩颤动,却仍然没有抬头。
楚宁缓缓蹲下身,目光与他平视:
“你知道我三年前为什么离开吗?”
李野抬头,迟疑地摇了摇头。
楚宁看着他,缓缓道:
“因为我那时候,太想用命去证明自己了。”
“结果呢?把自己送进死地,也连累了别人。”
“我回来,不是因为我不怕死。”
“是因为我学会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不死’。”
“那是,哪怕你死过一次,也要咬牙回来,为了活下去的人。”
李野怔住。
楚宁缓缓从腰间取出一枚青灰色的玉简,拇指一弹,玉简飞至少年面前,缓缓落地。
“这功法叫《裂空翔影诀》,玄阶中级,重在速度、闪避、身法。”
“我当年用它,在鹰嘴崖活下来,在多次劣势下挺了过来。”
“我把它给你,不是让你去搏命。”
“是希望你,能活着跑回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