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在犁出的田垄间低头“穴播”。
此时田间播种的方式,既有穴播、条播等精播方法,也有散播法。而散播通常是对麦、稻这种谷粒小的作物,也是世家大族田地众多时才会用。像是眼下种的豆种较大且宝贵,普通百姓必然要精细点播的。
就像农歌中唱的那样,“点种三五粒,隔行三尺许”。前面的少年扶着耕牛,后面忙碌的童子们三尺一行,在犁出的每行浅沟中隔着点穴。每穴种三到五粒豆子,再以脚抹土或用耱盖土。耱是一种类似大木梳或板的农具,用于碎土和镇压土壤保墒,也就是帮着弄出田垄的。
这种边犁边播的作业提高了效率,也确保种子均匀下地。而在播种之前,豆种要先浸泡一夜,才能更好的发芽。
“都靠近些,听我说…你们点穴时,得记住这句话,‘种大小豆,美田欲稀,薄田欲稠。’”
“张师,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说,肥沃的土地大豆种得稀疏些,贫瘠的土地大豆种得密集些。”
“啊?为啥会这样?”
闻言,张承负笑了笑,拉住慢走的老牛,掀起衣服擦了擦满头的汗。这个动作有些不符合儒家传统中老师教导的形象,但在田野地头的环境下,却又非常的契合。他笑着指了指地上的豆穴,耐心解释道。
“在肥沃的土地上,豆子能长得又高又大。种得稀疏些,可争取其多分枝而增产。在贫瘠的土地上,豆子就又矮又小。豆种得密集些,可依靠较多的植株保障丰收。稀种是为了增加单株的产出,密种则是为了增加数量…”
“嗯,这是一个很好的术算题!让我好好想想,回去出几道题给你们做,顺便在加上计算田亩面积的题目!”
“啊!术算题?能不能不做…”
听到术算题,童子面面相觑,许多都面露难色。对他们来说,最难的就是术算题了。只有一小部分聪慧的,眼中才显出期待。只是,当术算和真实的农业生产结合起来,就有了生活中应用指导的价值。童子们也都明白,学这些东西,是真真切切,能够用得上的。在讲通了这一点后,童子们便低下头,继续认真的耕种起来。
“呼!终于耕完这一亩了。若是有耧车,这耕种时花费的力气,就至少能省上一半!”
“张师,什么是耧车?”
“就是省力气的,能够借助牛力,自己播种的农具!”
“那要是没有牛,耧车还有用吗?”
“...嗯,也有一点吧!”
张承负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去下一亩地继续播种。在整个庄子里,以及平日的下乡传道中,他从没见过实打实的耧车。他只是从大师兄马元义的口中,听闻世家大族的庄园里有这种“新式农具”。
在这个时代,确实已经发明出了耧车,也就是三足的播种器。耧车可以安在犁后面,由牛拉动同时开沟下种和覆土,这就大大减少了农民的操作,无需自己低头挖种了。
很显然,这种农业技术的突破,要么还未曾改进成熟、成本太高,要么就是世家大族们敝帚自珍,不愿意把“核心技术”传播出去。而更可能的,是两者兼有。
农业生产力的提高,总是螺旋式的曲折上升。当两晋可怕的兵灾席卷华夏大地,北方的农业生产力还要骤然衰退,各种农业技术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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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在河北的田野上种豆子 (第3/3页)
、水利设施破坏,亩产比东汉某年时至少削上三、四成。这种农业生产的急剧衰退,伴随着小冰河时的寒冷,永久降低了中原地区的人口承载上限,把北方人口削去了一半多!
那时候,整个北方都看不到麦豆轮作,全是一季粟米或是豆子。而要到隋唐大一统时,北方才能恢复到汉末的生产力水平,并且再次向上攀升,迎来新一轮北方的大繁荣期!
日升日中,日斜日落。张承负与童子们的汗水,就这样落在河北冀州的田野上,伴着那些种下的豆子。他们只是在晌午的时候,去树荫下歇息了一个时辰,算了两道术算题。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清歌时起时落,就像安宁悠然的牛叫。等张承负种完两亩地,回头看去,夕阳已经西斜,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他又一次用衣服擦了汗,脸上的汗水晒出点点咸痕,隐约有些疼,也可能是太阳晒得。他看向一众童子,都被太阳晒得脸色发红,完全是农民子弟的模样。他笑着问道。
“怎么样?种地苦吗?”
“不苦!张师,我六岁就帮家里种地了!现在都十三了…”
“我五岁就下地帮忙了!”
“我..四岁…呃…四岁在看桑蚕,给它们喂叶子!蚕能吐丝,官府派出的税吏收,能抵好些算钱!…”
童子们争相回答,这种田间的辛苦,是他们所熟悉的,也是无数底层农民一辈子都在做的。习惯了农活的人,并不觉得农活有多苦。而真正苦的时候,是当官府的税吏下来,既要收取田租,又要索要算钱,还要苛捐杂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