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野说的话,她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她却听不懂了。什么七出之罪,什么妇德有亏,穆霄野这是要休了她吗?彷徨和迷惘的情绪迅速在心底蔓延开来,裴安夏满眼乞求地望向他,盼着他能够收回成命。
然而,穆霄野却不打算遂了她的愿。他神情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似乎不愿意多做解释,转身阔步离开房间。
他走后没多久,便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齐齐涌了进来,为首的那位脸上堆着假笑,态度算不上恭敬:“老奴姓陈,奉二公子之命过来伺候夫人,往后便请夫人多加指教。”
裴安夏敏锐地察觉出她话里的不对劲,面露几分疑惑:“沁兰跟清菊呢?”沁兰和清菊二人皆是王府家生子,底细干净,忠诚度高,自幼侍奉在裴安夏身边,主仆关系甚笃。
陈婆子听了这话,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二公子说了,沁兰和清菊作为夫人的贴身侍婢,非但不懂得规劝主子,甚至还任由夫人胡闹,理应受罚,便将她们打发去庄子上做苦役了。”
裴安夏霍地站起身来,“他怎么能这样?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又与沁兰她们何干?他心中有气,冲着我来便是了,为何要拿无辜之人撒气?”陈婆子耐心几乎耗尽,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夫人别怪老奴多嘴,您如今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为别人抱不平哪?”裴安夏从来就不是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闻言当即怒瞪向她:“放肆!我就是再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来教训我!”陈婆子得到的命令,便是使劲儿磋磨这位将军夫人,因此倒也不惧怕她的威胁,挥手招呼其他人:“二公子有令,请夫人这几日好好静心思过,为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诵经祈福。”
“为了让夫人能够专心礼佛,不受外务干扰,除了桌椅和床,其他不必要的家具摆设便都先撤走吧。”
随着陈婆子的话音落下,另外三人俱都开始动作,妆奁、多宝阁、贵妃榻、屏风…全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床上铺着的软衾和迎枕都没放过。看到这副情景,裴安夏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陈婆子显然是受了穆霄野的指示,特意来给她找不痛快的。
想通这一点后,裴安夏索性不再挣扎,就近找了一张矮凳坐下,静静地看着她们折腾。
这些婆子平日里都是做惯了苦力的,很快就把寝阁里面的东西搬得空空荡荡。随后,陈婆子亲自给裴安夏端来膳食。那是个缺角的土陶碗。裴安夏想,恐怕连王府内最下等的粗使仆役,都不屑于使用这般粗制滥造的东西。
碗里盛装着清澈见底的稀粥,稀得找不出几粒米,勾不起人半点食欲。裴安夏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俨然是不愿进食的态度。陈婆子见状,似笑非笑地提点道:“二公子吩咐,往后您每日只得一碗稀粥。老奴奉劝您,还是乖乖把这粥喝了,别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她略顿了顿,才接下去说:“否则,将军夫人在后院被活生生饿死的消息传出去,可就贻笑大方了。”
陈婆子说完,便将双手拢进袖子里,优哉游哉地往外走,仿佛全然不在意裴安夏的死活。
人都走光了,室内顿时陷入寂静。裴安夏独自坐在窗台前,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天,良久以后,却是莫名地轻笑出声。系统担心她骤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一时接受不了,心理出现问题,于是试探性地开口:【宿主,任务目标已经走远了,你用不着强颜欢笑的。)裴安夏好笑地挑了挑眉:【谁跟你说,我是在强颜欢笑的?我不过是突然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觉得有趣罢了。)
系统难掩心中的好奇,追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有趣?)【荆肖嘉刚重生的时候,不也是下令将我禁足在柔福宫吗?】裴安夏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在想,这两个人明明出身背景不同、成长经历不同,性格也差异挺大,但行事风格却出奇的相似一一你不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吗?】
系统听罢,用极其平常的口吻回答:【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的,就好像小说和电视剧里,经常可以看到相似的故事情节,没什么奇怪的。】裴安夏没有出言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绪逐渐飘远。当初她以为,荆肖嘉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了她,是打算留着她这条命,慢慢地折磨,看着她在深宫中苟延残喘,为了活命终日蝇营狗苟。但回过头看,裴安夏才恍然明白,事情根本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复杂。荆肖嘉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杀了她,唯一的一个理由便是,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