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1章
温泠第一次接触《红刀》这本书,是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年。那时她已经在寄养家庭呆了两年多,从精神到身体依旧不太习惯,所以去公墓探望母亲的次数称得上是频繁。
《红刀》这本小说就是某一次她去扫墓时,在母亲的墓碑前看到的。出于某些特殊原因,季明画的朋友并不算多,知道公墓位置来扫墓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意外的祭品时,温泠自然是格外惊讶的。当然,更让她惊讶的是扉页上那句被人亲手写下的致辞一一“谨以此书,献给我的缪斯与深爱。”
由此,从《红刀》这本书开始,温泠开始去探寻亲生母亲季明画那不为她所知的一段人生。
温泠自小就是没有父亲的,她只有亲生母亲季明画陪在身边,这样的单身家庭在当时她们居住的那个小城里称得上是少见,所以她的童年里总是伴随着许多窥探与猜测。
但幸好,季明画是个内心强大且不容易为人所动摇的母亲,虽然总会时不时的从温泠的生活中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但她依旧是温泠深爱的母亲,是她精神世界里最强悍的那根支柱。
这样的季明画无疑是特别的,而温泠也无愧于自己继承自母亲的血脉,从小便是个非同一般的孩子。
就像她从来不会问季明画自己的父亲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又或者为什么不曾出现在她们的生活中,低需求到有时连季明画这个亲生母亲都讶异的地步。“宝贝,你真的不好奇吗?”
虽然女儿年纪小小就性情冷漠寡言,但这依旧不妨碍季明画视女儿为甜蜜宝贝,对她疼爱入骨。
直到现在温泠都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回答,她是这么说的一一“如果他足够好,妈妈会告诉我的,如果不说,说明他没那么好,如果他是个很坏很讨厌的人,那就更没必要说了,毕竞我们的生活里没有他也无所谓。”不得不说,这真的是很聪明的回答,温泠偶尔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聪明冷静得不像个小孩子,所以这样的她换来的是母亲的夸赞也理所应当。自那之后,母女之间再不曾提过和父亲有关的话题。但季明画依旧是需要长久外出忙碌的,温泠就这样在等待母亲的日子里慢慢长大,长成一个他人口中聪明漂亮为人瞩目的女孩。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她七岁那年。
这一年,温泠在生日时没等回母亲,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电视机前,听着新闻里各种大事件连篇累牍的报道,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有时候,令人厌恶的预感就是非要在你抗拒的时候一一应验。季明画本人没回来,回来的是她出车祸受了重伤的消息。温泠的世界大抵是从这时候开始崩塌的,原本的平静安宁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兵荒马乱与光怪陆离,似乎有很多人在她身边说话,但那些声音全都尽数被一张膜阻隔,她听不清也辨不明,只能孤零零的站在病房外看着兀自沪睡不醒的母亲。
季明画在ICU躺了三天,温泠也等了三天,最后等来的是最糟糕的噩耗。没有留给她一字半语,季明画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也离开了女儿的世界。温泠,从此之后只剩下她自己。
在这个世上,温泠只有母亲一个亲人,当没了母亲之后,她的社会属性就成了即将被人收养的孤儿。
季明画是给她留了一些遗产的,但那些钱财在支付过医院的治疗费用之后也所剩不多,她被送往福利院,成为那些可能会被收养的孩童中的一员。大概是她的外表太具欺骗性,在福利院没呆多长时间,就有富裕家庭愿意收养她,在征求了她的意见后,院长建议她去收养家庭里试一试。温泠就这样到了一个全新且陌生的家庭。
在温泠所受的童年教育中,季明画有个格外在意的点,那就是漂亮聪明的孩子往往更容易遭受危险,而危险的来源,多得让人难以置信。可以说,每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都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个世界。有着这样过往教育经历的温泠,在第一个收养家庭只待了三个月就重新回了福利院,这里除了要感谢母亲的教育和她本身的聪明之外,还要感谢福利院负责任的工作人员以及护苗基金会的那些姐姐阿姨们。后来她就不再参与收养活动,只是在外出读书时会住在寄养家庭,和寄养家庭的关系也不远不近,可以说是合理利用了母亲留下的那点遗产。就是在这样平静无波的日子里,她拿到了《红刀》这本小说,开始参与起一段她不曾知晓的陌生的属于母亲的人生。《红刀》,是知名作家郑榕创作的一部长篇叙事小说,讲述了一个名为娘的女人复仇的故事。
莲娘,是故事的核心,也是温泠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描摹去研究的一个人物。
在《红刀》这个故事的开头,莲娘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人,她普通的长大,普通的嫁人,和世间所有女子一般无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在某一天外出归来后,被迫面对了家破人亡全家死光的绝境,不止是她的丈夫公婆小叔小姑,还有前来探望亲家的父母与兄弟,可以说,旦夕之间,莲娘就失去了所有亲人。鲜红到发黑的血迹撒遍了她熟悉的每一寸土地,她爱的爱她的每一个亲人,尸身都凄惨的横亘在她面前,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莲娘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