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赵归梦还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泄露了真相,问:“怪不得什么?”裴珩幽幽叹了口气,似有些怨:“怪不得当初满园子花,你挑来拣去,挑了朵雪映桃花。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它呢。”赵归梦一下反应过来,顿了一瞬。很快她又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说:“我虽然不喜欢,但它确实好看。”
裴珩从篮子里抽出那枝花,道:“这不是雪映桃花。”“嗯?“这明明就是。
裴珩:“这是沙白芍药,只是花朵有些相似,并不是同一个品类。如果你看到牡丹和芍药的茎秆,你就明白二者之间的区别。牡丹长得更高,芍药长得短小。所以有人称牡丹是木芍药,而称芍药是没骨花。”赵归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敷衍之态十分明显。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裴珩便说:“此时时节尚早,再过半月,我带你去赏牡丹。”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提起牡丹,叫赵归梦心里更不舒服:“我不喜欢,我不去。”
“因为昭勇侯?"裴珩问。
赵归梦顿住,她望着裴珩,好半响才问:“你为什么这么说?”从二人认识到现在,她只有今晚在蒋柯的宴席上才提起过昭勇侯。而昭勇侯是蒋柯的亡妻,所以在那种场合提起也并不奇怪才是。“你和游将军,一左一右毁了人家整片雪映桃花。我便是想装不知道,也实在为难我。"裴珩道。
别人或许没看清楚,但他毕竟身在战局中,看得分明。这俩人就像约好了要拿那雪映桃花撒气一样,各自挥了完全没有必要的一鞭一剑。裴珩:“你又说你不喜欢雪映桃花,可我听蒋相说,这是昭勇侯生前最爱的花。因此我能猜到,你不喜欢此花的理由必定与昭勇侯有关。”“这才不是她生前最爱的花!“赵归梦说,说完就后悔得咬舌尖。她是什么人,她凭什么知道昭勇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裴珩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看出端倪了。
她低着头,脑中飞速地思考要怎么编造理由骗过这人。哪知裴珩却放过了这个问题,反而说:“其实我也能猜到这并不是昭勇侯生前最爱的花。”
赵归梦心里松了口气,又生起疑惑:“你怎么猜到的?”“昭勇侯生前为了筹集军费,卖掉了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这是全大庆人都知道的事。"裴珩捻起篮子上掉落的一片花瓣,轻轻丢在地上,继续说:“她连女子的首饰都不留,如何会在朔州耗费重金种植雪映桃花?”在瑞京这温软的水乡种植娇贵的雪映桃花况且不易,何况是土瘦水寒的朔州?
而且,游野见到那一片雪映桃花时,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这对年幼时感情甚笃的兄妹,怎么不知彼此的喜好?
赵归梦眼神一亮,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裴珩轻笑:“可见别人嘴里对他人的描述,不能尽信。”赵归梦点了点头,甚为赞同。但显然她并没有对他这句话有别的思考和想法。
而裴珩自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捻起一枝沙白,问:“你既然讨厌雪映桃花,你我初见那日,你为何选中此花?”
怎么又想起这个事情了呢?
难道刚刚那个理由,他不满意?赵归梦觉得脑袋有点痛,她望了望天,顾左右而言他:“你不知道我那天为了追那个逃犯费了多大的劲。”裴珩望着她,不言语。
躲不过去了,赵归梦心一横,恶狠狠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时被你们逼得不行了,就觉得这花讨厌,人也讨厌!”裴珩嘴角勾起:“我可没有逼你。”
“没差别,你们都坐在上面,就我站在下面。“赵归梦伸手把沙白抢了过来,仔细打量着,“你说得对,确实不一样,还是雪映桃花更好看。”她无心的一句话,在裴珩心头掠过。他几番欲言又止,却被赵归梦打断:“不过今天我学到一个新的道理。”
“什么道理?”
“讨厌的是人,不是花。“赵归梦接过篮子,十分洒脱道:“就从此处分头吧,不然你又要绕路。”
她说罢转身便走。裴珩问:“那你愿意赏牡丹吗?”赵归梦回首,朝他歪头笑了笑,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她摆了摆手,脚尖用力,眨眼之后人已经在几步之外的巷口阴影下,看不太清了。眼前一片漆黑,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徒劳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她的眼睛被人用黑布蒙住了。
那人没有发现她已经醒了,还在说话:“大人,您看这个怎么样?”察觉到有人靠近,小姑娘慌忙地闭上眼,屏住呼吸,假装自己还没有醒。温凉的气息喷洒在她颈窝,她一动也不敢动,手心里竞然还攥着那锭银子。她暗暗发誓,不怕、不怕,没事的,一定能把这锭银子带回家。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不怕,她不怕!
正在这时,她听见远处传来一道粗粝沙哑的妇人声音:“你杀妻弃女,不得好死唔唔一_”
疯妇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打量的视线终于消失,温凉的气息也远离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夹杂着怒气:“这疯婆子怎么又清醒了。”
不等人回答,他似乎又不在意了,问:“这个才几岁?”“约莫十岁。"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人。
小姑娘默默地想,这是在说她了。她今年正好十岁。“我不是说过,要十五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