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这个学生,仿佛才认识他:“集贤院校理是从六品,你若去了,那就是连降两级!”夏时远站了起来,走到他正对面,俯身下拜:“学生无用,愧对老师厚望。”
蒋柯沉默地凝视着面前年青人的脊背,好半晌才叹口气,算是答应了:“意隐你啊,这么多年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意,难得有一次跟我开口,也罢也丢。
蒋鸢躲在书房外偷听,面上不由得飞上薄红,眼神满是欣喜。她悄悄提起裙角,远离了书房。今日不知为何无人在外值守,给了她方便。不过要是被父亲发现她在偷听,免不了一顿责罚。
她的侍女也道:“娘子,这下不用担心了。你看少卿大人宁愿连降两级也要调离大理寺,说明朔州之行,让他心存芥蒂。”蒋鸢咬着嘴唇,心中那郁郁一团,终于散开。以前时远哥哥总是面色冷淡,叫她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准主意。那个女侍卫一出现,她心中更是惶惶。现在,时远哥哥竟然求到父亲面前,只为调离大理寺,似乎是要将朔州之行斩于脑后。
蒋鸢面色越来越喜。她甚至感激那个刺客起来。踏上游廊,远远地看见那一片东倒西歪的雪映桃花,现下都没了花苞,几个侍女忙着把竹竿插在土里,把牡丹的茎秆绑在竹竿上。只不过都是徒劳。无论如何,今年的蒋府是一朵牡丹都不会有了。她想到那天晚上的场景,心里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纵使时远哥哥多看了两眼,也不过是看在有救命之恩的份上。蒋鸢脑子里一闪,又闪过游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什么舅舅,自她出生,她就没见过这个所谓的舅舅!对着陌生人都比对她的话更多,蛮横无理之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罢了。不过,裴珩那日是怎么回事?蒋鸢眼一转,她心中有了一个好主意。“你说裴郎看上了一个女侍卫?“元柔公主一双杏眼似乎有些疲乏,睁不开,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朦胧。
她无聊地摆弄着双手,十指纤纤,白嫩如葱。指尖是鲜艳的丹寇,这是今晨侍女刚做好的,她非常满意。
蒋鸢赞叹:“公主的手真好看。“她眼一转,接着说:“是啊,您在宫中可能还不知道,外面都传遍了。”
元柔扫了她一眼:“都传遍了,你怎么今日才来告诉我?”蒋鸢道:“我也是前两日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她那宴席上的事如此这般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只撇去了游野,重点是二人同乘而来,又相携而去。总之,如果这两个人没点交情,她餐桌上那条死去的鲈鱼都不同意。元柔很喜欢听她说宫外的事情,有起有伏,面容一扫往日的娟秀,声音偶尔也变得尖利,像个挣不了几块碎银、掉进了醋缸,整日怨天尤人的说书先生。别说,这模样比她原本故作端庄的样子生动许多。元柔招了招手,侍女熟门熟路地去取了个锦缎包裹的木匣。侍女把木匣打开,露出一支金灿灿的绞丝镶珠蝶簪。
元柔大方道:“送你了。”
蒋鸢和元柔的交情由来已久。几年前,蒋鸢随父亲参加宫宴。她生得一般,文采也一般,旁的娘子跟她寒暄几句就发现,这小女娘说话柔声柔气,但是话都不太中听。你夸张家三娘漂亮,她定要扯李家四娘更好看,你们没见过,才会夸张家三娘好。
于是她们便不再同她多聊。蒋鸢自觉心中嫉妒藏得很深,还未意识到已被人看破。只是疑惑众人为何都疏远她,心中颇觉委屈。她起身朝外走去,却在水榭旁看见一个独自坐着的少女。少女身穿蝉翼般的纱裙,雾鬓云鬟,肤白如雪,唇珠如丹,那双眼睛隔水幽幽地看过来,像没有感情的仙人。
蒋鸢心中的嫉妒才升起,又自惭地淹没了下去。毕竞相差太大,连嫉妒的勇气都没有,只剩下羞惭。
她猜到这定然就是宫宴上缺席的元柔公主。可是她假装没有认出来,慌慌张张地拜了下去:“仙子在上,请受小女一拜。”元柔噗嗤一声笑了。她猜到这女子认出了自己,可她也假装没有发现:“你是哪家的女娘?过来。”
蒋鸢自觉她是摸清了元柔的喜好的。元柔出宫不便,最喜欢听她讲宫外的趣事,每次讲到她高兴了,就随手送她金银首饰。蒋柯也很快发现女儿虽然不善交际,却得了公主青眼。知道这背后缘由以后,蒋柯便送给她两个会功夫的侍女,让她平日里也时常能出门,这样才有更多的新鲜事好告诉公主。现在,元柔公主又送她金钗,显然她今天说的这番话是元柔想听的。蒋鸢抿了抿唇,继续道:“不知道那妖女有什么本事。”“妖女?“元柔似乎兴味更浓,“她长得很好看?”蒋鸢一噎,心中又要升起不甘,却在元柔的注视下生出一种被看穿的感觉,略有些酸酸地说:“她哪儿能跟公主比,都是外面的人这么叫。”元柔轻笑,玉手托香腮:“你不懂,世人骂女子的词有千百种,但凡说什么妖啊精啊,那定然是这女子在他们眼里虽可恶,但着实有几分姿色。”为什么说她不懂?蒋鸢敛去眼神的怨,娇声说:“我不这样觉得。”“哦?刚元柔望着她,等她说出自己的高见。蒋鸢道:“世人骂她是妖女,却称您是仙女,由此可见,她实在是人品堪忧,招人厌烦。”
显然没有什么高见。元柔有些无趣地往后靠了靠,说:“裴郎出事前,世人还叫他仙人,说他什么端严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