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股子颐指气使的劲儿,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南念一又心疼又好笑。
他上哪里给她弄一只能塞进被子的大火炉?“快睡吧般若,服了药,睡一觉,发发汗,很快便会好起来。”他轻轻拍她,哄她。
听到兄长熟悉的声音,南般若蓦地睁了睁眼,视线艰难聚焦到南念一的脸上,仔细看清他。
“阿……
“阿兄在,放心睡。”
“哦我……”她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我没事。好多啦。”她的眼睛里露出一点赧然的神情,把手缩回被窝,闭眼睡觉,不再闹人了。南念一失笑:“不要火炉了吗?”
她顶着沉重的脑袋摇头:“唔,不。”
南念一摸了摸她脑门,替她掖好四个被角。照顾生病的南般若,南念一也算是经验丰富。她生病了就喜欢睡觉,没日没夜地睡,只需要定时把她扶起来,轻轻拍醒,喂她饭食、水和药。她都会张嘴配合,乖得不得了。果然,她老实躺下之后,再也没有变成武病猫。大
上京城。
蔺青阳离开宴殿,独自一人去了那处烧毁的庭院废墟。“喀嚓、喀嚓。”
这里无人动过,焦黑的地面看似坚实,踩上去却时不时突然塌陷,脚踝陷落进炭灰之中。
蔺青阳丧衣飘飘,恍若未觉。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穿过建筑物残留的轮廓,越过一桌桌扭曲凝固的冷蜡宴席,看见灰烬中残留了半角烧焦的红木牌。他认出了自己的残字一一亲家席。
“啊。"他道,“原是我给亲家准备的席面。”他闭上双眼,这一片黑白灰的废墟一点点渲染上了鲜艳色彩,耳畔也渐渐浮起了喧嚣热闹的声音。
接亲,大婚,该是这样的。
噼里啪啦,那是一串串鞭炮在身后炸响。
锣鼓咚锵,喜庆满堂。
蔺青阳面露微笑,虚虚抬起手,牵住自己身旁娇艳动人的新娘,一步一步往前走。
道贺声不绝于耳。
他笑吟吟望向左右,冲着一桌桌宾客微微颔首致意。不错,新婚大喜,新婚大吉。
过了前庭,来到大堂。
喜娘吊梢着眉眼,在一旁扯着嗓子呼喊:“一拜天地!”他微笑,牵着新娘,缓缓拜下。
“二拜高堂!”
她的父母端坐松鹤堂,他带她转身,面朝二老,端端正正拜了拜。“夫妻对拜!”
他转过身,在一片吉祥喜庆的色彩之间,找到那一抹最灿烂的容颜一-不对,错了,他看不见她的脸。
她顶着红盖头。
四四方方的红盖头,四个角上缀有铜钱彩珠,刺绣有并蒂莲花。“啧。”
她的绣花手艺,简直不敢恭维。
他笑吟吟与大红盖头对拜。
周围爆发出善意的欢呼,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他牵着她,很有耐心地走完了冗长复杂的各种仪式,竟不觉得烦。身体里有种奇怪的酥痒,令人沉溺麻痹,懒洋洋不想思考。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让他甘心停留。
他这一生都在往前奔跑,为了活命,为了野心,为了将目之所及的一切践踏于足底。
他每一次驻足,似乎都是因为她。
南般若,他的新娘。
耳畔忽然响起喜娘的呼喊:“送入一一洞房一一”啊,该进洞房了。
他抬手牵着她往里走,越过一对对金红龙凤烛。洞房他熟,他不会再弄错顺序了。
坐帐、撒帐、揭盖头、共饮合卺酒、结发为夫妻。烛火光芒刺出一个个漂亮的十字,熠熠光华之间,他的新娘美到不像话。他拥着她,缓缓倒进大红帐。
一片暖融融的光晕漫向他和她。
白色丧衣顷刻沾染大片黑灰,周遭布满刺鼻的焦味与浮尘。蔺青阳恍若未觉,在废墟之上缓缓翻身。
他忽地皱了皱眉。
“般若冷不冷?"他问。
他平静地自问自答,“该是冷的,连我都感觉冷呢。”风吹着焦黑废墟,呜呜宛如鬼泣。
他的皮肤霜白如死尸,说话时吐出青碧的寒气,唇角倒是浮起了灿烂的笑容。
“奇怪。”
他抬起手,虚虚抓了抓。
“这么红,这么暖,怎么就……这样冷?”他不解,蹙眉。
翻身把她紧紧拥进怀里。
探手,摸到她冰块般的足,攥进掌心,催动真息,替她取暖。大
上京城中闹鬼了。
起夜的孩童亲眼看见一片烧焦的院子废墟里面在闹鬼。白衣男鬼抱着一根焦黑的木柱,嘴里一直碎碎念叨个不停。两个更夫以为是酗酒的醉汉,围上前去吼叫驱赶。然后他们就被鬼杀了。
孩童没能看清那个鬼的动作,只知道那鬼睁开了两只血红的眼睛,一手一个,捏碎了更夫的脑袋。
孩童以为自己也会死,不料那个满手鲜血的恶鬼幽幽盯着他挂在腰间的草药包,盯了一会儿,径自走了。
鬼说:“病秧子一个,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