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正是,只要银子塞够了,想是很快就回来了,太子妃,中午想用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尹采绿忽地想起,现如今正是该她装病的时候了,便虚虚拢着额头,声音刻意弱下来:“吃些清淡的吧,我今日头昏胸闷的,不太有胃口。”任嬷嬷领了命,善静却道:“那奴婢扶太子妃到床上休息会儿吧。”说着,把刚刚往她头上簪的钗也卸了下来。待扶了太子妃到床上躺下,善静被任嬷嬷拉了出去。“如今已不是热天了,太子妃怎会突然胃口不好呢?”善静道:“嬷嬷的意思?”
任嬷嬷拉扯着善静小声道:“咱们悄悄请个郎中来看看,别是有喜了,但更不能误判,所以得悄悄儿的。”
善静脸上为难:“竹萱不在,太子妃这里少不得人,去哪儿请郎中呢?反正也不过这两日功夫,明日薛府上又要办家宴,嘈杂混乱的,这消息也不好拿出来说,干脆明日过了再请吧。”
任嬷嬷点头称是。
尹采绿在床上躺着,倒真有点头晕恶心的感觉袭上来,又想起那秋日燥咳的病症来,寻思自己装得不太对,浅咳了两声,只道何必费这个劲儿呢,明日等人来了再咳吧,今日不过是做个样子,只是她心里愧疚,善静她们也得被她骗过去了。
只她这般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等到中午的时候,善静轻轻拍醒她,叫她起来用饭,才恍然发觉,竹萱还没回来!“竹萱呢?回来了吗?”
善静扶她坐起来,心里揣着喜事,伺候得更小心了:“还没呢,估计在哪儿耽搁了吧。”
却说这大理寺狱里,今日当值的正是从六品上的大理寺丞沈明旭,他这里刚从太子那里接了一个活儿过来,要提审柳氏,虽说之前柳氏的供词是审完了的,但现在又牵扯出另一桩涉及十七年前的拐卖,不得不又将她提出来审理。“柳氏,照理说你这个身份还进不得这大理寺,太子殿下关照你,你别辜负他的期望,说说,这桩十七年前的案子,还有那名叫采绿的失踪女子,你可有她的线索?”
沈明旭坐在一张五尺阔的乌木书案后方,手上拎一支湖笔,面容温和,说话的风格却是又急又快。
那柳氏还没开口,又有狱丞上来禀报,给他使了几个眉眼官司。沈明旭无奈撂了笔起身,来到外间,不耐烦道:“什么事?”那狱丞便道:“一女子说是那柳氏的远房亲戚,递了银子要来探望一番,问咱们开不开恩。”
沈明旭两只手背在身后,沉吟片刻,道:“若是平常,柳氏的案子判干净了,只待流放,这事情开恩也就开了,但现在柳氏身上尚有余案未查清,便叫她过两日再来探望吧。”
那狱丞却为难道:“大人,那女子是太子府的丫鬟,身上还揣着太子府的玉牌……”
沈明旭忙道:“那你不早说!”
说着,抬步走出去,只见门口屋檐下站着个拎着包袱的单薄女子,垂着双鬟,穿一件杏子红绫子小袄,外罩葱绿羽纱比甲,浑身透着股子清气,是个沉静且机灵的,一见了他,便知他是主事的,见人便先蹲了个万福。“你是……
“回大人,奴婢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今日前来看望一位小时候有过缘分的远方亲戚,不碍我家主子们的事儿,此事也是事先报与太子妃知道的,还请大人通融。”
沈明旭轻笑道:“通融,当然通融。”
这丫头都搬出她家主子来了,他沈明旭一个从六品小官儿,在这区区一个大理寺都能找出六个跟他同级别的来,他能有何不通融的。天子脚下,随便一根拳头都能捶死人的地界儿,何况是太子府上的人。“这位姑娘,这位柳氏你不是不能见,但她身上还有案子未了,你看看,我这儿正提审着呢,要不你先到隔间坐下,我叫人给你上热茶,你先喝着。”竹萱拎着包袱,只想尽快了事,便道:“我把东西留下,我也信任大人,待大人审完了,劳烦把东西给她就是,我这就先走了,本也是十多年未见的亲展了,见面也不认得。”
扭头正要走,沈明旭却一伸手臂拦住她,拦得死死的。“你说你是柳氏的远房亲戚,那你说说,她是哪儿人?”竹萱深吸一口气,庆幸太子妃与她通过这些,便道:“广陵郡下辖的,宝应县日升村,不过柳妈妈很早就进城做生意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沈明旭又问:“那你怎么知道她被关押在这儿?”他问的语速极快,竹萱死咬着牙,告诫自己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万不可露馅,万一的万一,就说自己认错人了,误把柳妈妈认成熟人,以便撇清关系,只要她死不承认,柳妈妈也并不认识她,这事死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是为什么竹萱一定要替太子妃来这一趟。
“那日因车从香饽饽馆门前经过,我那时正陪着太子妃买糕点,便看见她了,我是太子府的人,请了主子恩典,要救济一番小时候的远方亲戚,主子也同意,找到这儿来有什么难的?"说着,竹萱也挑起眉眼,直直往沈明旭眼睛里看去。
沈明旭笑道:“好,好,你稍坐,我待会儿就引你进去。”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人又来请她了,竹萱往那审人的牢房里一看,这牢房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那端端坐在一张凳子上的头发梳得整洁的老妇应当就是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