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向赣州城疾驰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赣州城高耸的城门已近在眼前。张钺先一步到了客栈。
徐闻铮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刚到二楼拐角,就撞见张钺从清枝房里疾步而出,脸色煞白,沉声说道,“清枝不见了。”徐闻铮面色瞬间冷厉,眸底似淬了冰一般,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将缰绳一扔,径直上了楼。只见清枝的房门敞着,里面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烧起两簇炙火,转身又进了自己房间,一切似乎也如平常一般,桌上还放着荷叶打包好的酿豆腐。张钺抬眼望去,见徐闻铮面色煞白,仿佛下一刻这张脸就要崩裂一般。他心头一凛,于是出声安抚道,“可能只是出门散心了。”徐闻铮默然,转身下楼,面色平静地坐到店家面前。店家笑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徐闻铮神色又恢复了往常,语气淡然,“二楼尽头住的那位姑娘,说是今日要被城西的姑母接去小住,此刻人可已经离店了?”店家点头,“方才就见一位穿戴体面的娘子,亲亲热热挽着姑娘出门去了。”
徐闻铮低头,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角,问道,“她人在哪里?”店家脸色微沉,赶紧摇头,“这我如何得知?那位娘子临走时也没跟我说她住哪儿啊。”
徐闻铮猛然往前一倾,虎口狠狠扣住店家脖颈,面上狠戾之色乍现,如地府恶吏自地狱爬出来一般,“别让我再问一遍。”见店家仍要挣扎,徐闻铮指节逐渐收紧,眼神里狠厉尽显。张钺在四周探查了一圈,匆匆折返回来,见徐闻铮整个人仿若被抽去了魂魄。
他双颊青筋暴起,脖颈间凸起的血管如扭曲的蚯蚓,牙关紧咬到下颌发颤,眼底通红如灼烧的炭火,那失控的神情下,似有熊熊怒火随时要将一切吞喷张钺出声,“后院有马车压过的凌乱的辙痕,地上还有血迹,看样子上车前有过一番搏斗。”
徐闻铮闻言眼神骤冷,手掌猛地再度收紧,瞧着下一瞬便要拧断店家的脖子。
店家眼底尽是惊恐,喉咙里发出“咳咳"的闷响,白眼直往上翻。张钺见此情形,伸手费了好大劲才把徐闻铮的手指掰开。店家脖子上的红痕都发了紫,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像是只剩半口气吊着,压根再问不出一句话来。
张钺一把将躲在角落里的店小二拎了出来,直接按在墙上,冷声道,“你说。”
店小二慌忙朝外头指了指,“往这个方向行十里便能到,城郊的城隍庙。”他说完后吓得双腿直打颤,接着又哆嗦着继续说道,“那帮人狠辣,若是不应,会把我们也一并抓……”
张钺松开手,店小二吓得腿肚子直发软,直接滑坐在地上,起不了身。张钺刚跨出门,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转头一看,只见徐闻铮已经策马狂奔而去。
张钺急忙拔腿上马,追了上去。
两人几乎同时下马,徐闻铮脚刚落地就急匆匆往庙里奔去,可进了庙才发现,里头早已空无一人。
张钺瞥见徐闻铮的脸,哪儿还有原来半点清冷的模样。他的眉头死死拧成了疙瘩,眼底布满血丝,瞳仁里跳动着心急如焚,又极为不安的神色,嘴唇抿得极紧,整个人透着一股濒临失控的紧绷感。张钺蹲下来探了探火堆,隐约还能感受到一点余温,于是对着徐闻铮说道,“还没走远。”
清枝缓缓转醒,只觉双手被绳子勒得生疼,她整个人被困在马车里,双眼蒙着黑布,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马车疾驰,剧烈的颠簸让她在车厢里左右摇晃,身子不断撞在车壁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心里满是慌乱与不安。她听见外面的人正在聊天。
“你咋绑了个姑娘?”
“放迷药时正巧撞上这丫头,不带回去还能扔路边不成?……管她呢,反正这次没凑够人数,拿她凑合交差。”
“交差?瞧她这弱不禁风的样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总比空着手强,这次上头催得紧。”
“等这笔买卖办了,咱哥俩就金盆洗手吧,不然有命赚钱没命花。”“想想今天真是晦气,人数没凑齐不说,还被条大黄狗咬得见了血。”清枝咬牙忍着颠簸,一点点蹭着身子往马车壁靠去,好不容易用后背抵住木板,才算勉强稳住晃得发晕的身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等马车停下时,她被拖着往前走,鼻尖索绕着浓重的潮湿气息,像是腐木混着霉味,直往鼻腔里钻。黑布被人拿去,她眯了眯眼,仿佛自己失去了视觉一般,不能视物。缓了一会儿,她才瞧见,自己似乎正在一处洞穴之中。旁边还有好些和她一般被绑来的人,大家神色惊恐,都闭口不言。清枝打量四周,昏暗的火把忽明忽暗,光影晃动间,她勉强看清共有五个看守正来回踱步,洞穴里大概蹲着二十多号人。她悄无声息地缩了缩身子,慢慢往人群里钻,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没过多久,洞口传来脚步声,只见几个人影和看守低声交谈了几句,看守们便陆续出了洞口,合力搬进来好几个沉甸甸的箱子。又过了会儿,有人开始分发馒头。轮到清枝时,她目光猛地一滞,递馒头的人竟是何捕头。
何捕头眼皮都没抬,面无表情地将馒头塞进她手里,仿佛眼前只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