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夜间事
不多时,赵老汉与赵大娘子便端着夕食进屋,一笼蒸出的红薯,两碟咸菜,几碗热米汤与六碗糠饭。
这已是赵老汉家能拿出手最好的食物了,赵大娘攥着衣角,那衣服甚至连补丁都快补不过来了。
她羞声道:“几位少侠远道而来,老身家贫,只能备些粗茶淡饭了。”惊雨忙出声:“已是最好的夕食了,老人家快随我们一同坐下。”赵老汉摇摇头,“我和老伴已在灶屋用过了,几位少侠快快用餐,凉了便不好吃了。”
说罢,拉着赵大娘又出了屋子,转去了灶屋。年轻人们面面相觑,看着桌面上的食物,心间像是河道淤堵了一般难受。夕食将过,雨势当真停了。
该起身,南去了。
惊雨起身时从怀里拿了一锭银子便欲放下,奚容芷忙止住了他,道:“乱世藏银,有如小儿抱金。你这不是帮了大爷,而是害了他们。”霜降也在旁出声:“确实如此。银钱不便,我们可将干粮尽数留下。”惊雨一想也是,他翻出携带的干粮,尽是些方便携带的胡饼和一些干肉脯。他抱着包袱环视一圈,见屋内墙角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木柜,便将干粮放上去。置放时不小心将那角落里的一块灰布碰落,惊雨目光看过去,又立即伸手将灰布盖上,而后若无其事地转身。
赵云寄与崔子烈已出了屋子,正在檐下解开马栓,霜降和崔子曦收拾包裹,只有奚容芷侧目看了他一眼。
几人告别赵家老两口,牵着马出了村子,继续往西行去。天色越来越暗,晚来急风中带着雨雾的气息,道路经雨水一浇也变得泥泞不堪。
不是他们不愿在赵老汉家歇息,只是那赵老汉家只两间屋,连灶台都是在墙角边搭起来的一个茅草棚。他们一行六人若当真歇下,那老两口便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村里的稀疏几户人家大都与赵老汉家一般,他们也不便多有打扰,只得风雨夜行,赶往下一个城镇。
行至半途,惊雨的马忽然开始慢下,渐渐落在众人之后。几人察觉,纷纷降速,转身去看他。
暮色昏沉,天光晦暗,众人已看不清他的面容,唯见那一袭金白劲衣勒马而立,声音穿透昏黄遥遥传来。
“诸位,我实不忍见大爷大娘风烛之年仍受孤苦煎熬。既蒙老人家一饭之恩,此情必当相报。”
少年拱手,朝众人一一抱拳:“护卫阿芷之事,便劳烦各位了!”说罢,他伸手一拉缰绳,就要策马转身一一“惊雨!”崔子烈策马上前,这一次他没屁颠屁颠跟在霜降身后了,他心中有他的仗义想要去行,哪怕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份绵薄之力。黄衣青年转头去看青衫姑娘,但愿她不会怨他,“霜降,我将我身边的所有暗卫留给你…“随着他一声长哨,从林间几道暗影滑过。霜降微微抿紧了唇,侧过脸不理会。
一身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左右看看,也策马朝着她兄长走去,“哥哥,我来助你!”
一行六人,居然只剩下三人了。
赵云寄一时摇摆不定,他是急着回去救母,可眼看着前方三人摩拳擦掌,欲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内心也蠢蠢欲动。母亲是他生于世间唯一见过的侠之义者,世人赞扬她的品行,而他亦是仰慕。
时常在想,若他有生之年,也如母亲这般行侠仗义,便不愧为灵犀夫人之子了。
他做不到如母亲那般的侠者大义,为国为民;但可做个士之小卒,于路见不平时拔刀相助,救人危难于水火之中。
但愿,母亲不会怪他路途之中的耽搁。
深吸一口冷气,赵云寄一把握紧缰绳,策马上前,道:“这等路见不平之事,怎可少了我!”
惊雨大惊:“可灵犀夫人……
赵云寄一顿,“母亲要是怪我…“他苦笑,“便怪吧……惊雨与崔子烈兄妹闻言俱是一怔,三人相顾无言。若易地而处,他们自问必当舍平民而全至亲。
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忘忧蛊反噬较长,若如赵公子所言,灵犀夫人一时半会不会有生命之危。”
四人齐齐扭头去看奚容芷,赵云寄忙问:“当真没有生命之危?”奚容芷点头:“忘忧蛊并非毒蛊,蛊虫反噬时不会产生毒素,大可放心。”如此,赵云寄高悬的心脏落地,长舒一口气,随着三人一同侧目看向霜降和奚容芷,星眸熠熠生辉,朗声邀请:“二位姑娘,行侠仗义之事,要不要一起啊?”
霜降闭了闭眼,无奈至极,“你们啊你们……“双腿一夹马腹,转身朝他们走去。
奚容芷也笑了笑,拉着缰绳调转马头。
她并不策马,座下骏马走得慢悠悠的。
见前方少年少女们振臂欢呼,商讨起要如何救出赵老汉之子时,奚容芷心中竟浮起一丝触动来。
乱世江湖,人心薄凉,各人自扫门前雪,却仍有一群少年人,不惧风雪,义无反顾踏上行侠仗义之路。
这腐朽已久的中原武林,终于有新鲜的、仗义的血液注入了。几人策马,转回荆州府。
可惜城门已关,进不去了。
“方才一里地外倒是有一家客栈,我们要不要去投宿?”有地方可住总比风餐露宿要好,哪有不应的道理,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