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万般压力在心头:他为何不能做到事事尽善尽美、事事独占鳌头?洗砚池上激起数声雷鸣,水柱乍起,波涛翻涌,一方清池,被几束紫电搅得一团乱一一
幸好这湖中没有养鱼,不然全都翻身上岸做烤鱼了。乔慧来找他时,恰见水波涌起,不禁腹诽。
她站在院外,扣了扣洗砚斋院门的门环。一片天光洒落,照着她的脸。“师兄,我来找你还东西,之前不是在你这借了几册剑谱么,我学完了拿来还你嘞。“乔慧一笑,手中确实捧着一叠剑谱。谢非池见她来,也不知她将自己的失态看去了多少,一时脸色有些冷下。“我就刚到、刚到,今天日头太猛了,晃得我眼前一片花,还有点头晕,方才什么都没看着。"乔慧给他找了个台阶下。“既然如此,师妹自去沏一壶宁神茶来喝。今日前厅中的斟茶器具未灌注灵力。“谢非池领着她,二人穿过月洞门,又穿过白墙黛瓦的游廊,至室内。她担心心他情绪不佳,前来做客,他还要她自己去沏茶喝,她真是服了。不过他这两日心情不好,方才又被自己撞破恼怒时模样,乔慧心道,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师兄,其实我来是想送你一样东西。”
“试炼前我到百器坊买了一套文房四宝,想着你爱写字练字,兴许用得上。本想试炼前给你,但你那几天一直抓着我学剑,我回去又要看书,一时忘了。你平日指点我、提携我,我很感谢你。"她笑眯眯地说着,言罢,将礼物取出。
一个紫檀盒子推到他眼底,纹饰简洁,檀木有淡香。霜毫,云梦笺,天青砚,珍珠冰片墨。这一套文房四宝件件精良,价值不低。
宸教内门弟子吃穿用度一应无需花费,但到百器坊中买些精致玩意尚需用钱。且上界和人间的银钱并不通用。她……她用到明令司领任务的报酬给自己买了这笔墨纸砚?
明令司档案他每月一览,她接的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任务,什么到万灵监中找走失灵兽、传授外门弟子进阶心法、到谷雨监中平整土地,压根没多少报酬。难道她省吃俭用,粗茶淡饭?他一时心情复杂。不过谢非池并不知一一那谷雨监的鹿蕉客长老引乔慧为知音、忘年交,她每每去帮忙,人家都翻好几倍地补贴她。如此一算,所得报酬倒比上三峰的寻常任务还多些。
平日并不缺人给他送礼,在昆仑时每逢节日生辰,门下进献的宝物辉煌,倚叠如山,其中亦有文房四宝。但并没有人是因知晓他喜爱书法而进献文房器物,家中只关心他的修行,不曾在乎他的喜好,至于家人以外,他目下无尘,少与人交好,平日无人踏足洗砚斋,自然也无人得知他的喜爱。她却是见他写了几回字,便记下他有何兴趣。但他仍是问:“你如何知道我喜欢书法?”乔慧笑道:“因为我每次来都见到师兄你在写字,你写得那样认真、专注,我都有看到嘞。”
我都有看到。他眼神一时微顿。
有人看见他,不是在看他法力几何、境界几重,而是看见他喜好何事何物。“谢谢,我很喜欢。"谢非池薄唇边露出一点浅淡的笑。乔慧乘胜追击,问道:“师兄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因着心头那一丝余温,不知不觉间,他已脱口而出:“是。”说完方知失言。
但乔慧已先他一步道:“如果师兄你当我是朋友,你可以告诉我。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算啦。”
见他不语,她佯装捧着心口:“不是吧,难道我们不是朋友,我们不熟?他只得道:“没有。”
“没有是……师兄你没有说我们是朋友,还是你没有说我们不是朋友?”谢非池被她三连问,她还饶舌,只觉很烦一-这心烦是怦怦的,像一串小炮,劈里啪啦,盖过了他连日来压抑的烦闷。朋友?和他一样家世显赫的、血统尊贵的,宴席间互称一声某某道友,只做表面功夫的朋友。抑或是年幼之时,昆仑学宫穹顶上高高俯瞰他的先祖之画像。一代又一代,一任又一任,敷色堂皇庄丽,都曾有辉煌的前世,都浓墨重采彩地逼视着他,陪伴他度过辛勤苦学的人生最初的岁月。这便是他的朋友。白日昭昭,这师妹却忽然闯进来,要他承认她亦是他的朋友。临窗是一片竹林,风过叶摇,浓绿虚影衬着她的脸,朝气、明亮,纹理和小小绒毛都纤毫毕现,仿佛她是此间的一点真。
谢非池沉默一息,道:“我没有说我们不是朋友。”乔慧却得寸进尺:“好,既然我们是朋友,师兄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闷闷不乐的原因?”
如果不告诉她,她要问到几时?
他原想胡编几句打发她,敷衍过后取一本剑谱来给她练,堵上她恼人的嘴。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净是另一回事。
“我父亲对我试炼中的成绩很不满,他认为并列第一是被分去了荣耀。”乔慧想起昨晚静夜漆浓,心道,原来师兄是去了那宝船上挨骂。她问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也是事出有因才折返。”谢非池有点嘲弄地笑:“仙家修行,凡事只问结果。我父亲并不在乎什么原因。”
乔慧于是明白昆仑仙宫之中十分看重功名,难怪师兄如此钻牛角尖。她甚斟酌着:“但,即使……我们功利点看,杀了那妖魔,也有为你增添声望罢。”“这世间的规则是庄家通吃,胜者为王,是先有功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