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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话(2 / 3)

李渊闻听动静,将眼视过来,随口问李世民:“二郎适才说甚么?”“未说甚么。"李世民道。

李元吉陡然提嗓,字正腔圆,倏尔聚焦睽睽众目:“二哥,你说甚么若是母亲在天有知该作何感想,此是何意?莫非,二哥对阿耶有所不满?”周遭霎时凝滞。

满堂死一般寂静,无人敢接只言片语。

李渊目里升起愠怒,沉面喝问:“二郎这是何故?”李世民唇线抿紧,下颌因绷牢而微微发颤,自喉间滑出回答:“儿仅仅是思念母亲了。”

李渊自觉热酒下肚已了无趣味,凌厉眼风甩来,李世民垂首,李渊复将爵盏半掷半搁,咣一声席面震动。

他就着近臣递来的手背起身,借口更衣,于面面相觑中一语不发离去。口中低声:“煞风景。”

虽近似自言自语,可就连李小六也听清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失望腾地自足底冲上心口,灼得她难过顿生,仿佛依赖已久的山陵轰然于眼前坍塌,石砾随之纷纷坠落,将她小小的心猝不及防地击碎。“小六快吃罢,轻高面趁热方酥软可口。"李世民温声劝慰。可是哥哥明明比自己更难过。

李小六强打精神,脑际想尽措辞欲安慰他,忽然,尹氏冷不丁道:“值此大好佳节,二郎何必说起故人,无端扰乱气氛。”李小六猛抬头,炯炯双目直视她皱眉神情:“我们就不能思念母亲?”尹氏秀眉愈发深蹙,语调近乎指斥:“那也需分场合,怎能惹陛下不快。”她觑向李世民:“妹妹不知孝道,哥哥怎也不知,看来是上行下效。”李小六张口想反驳,可大脑一刹空白,而李世民欲出言,又顾及对方乃李渊侧室,终算长辈,大庭广众之下一腔郁气只得堆积在怀,一口闷酒满饮入喉。李小六求救似地望了望身旁的李世勒。

然他避过这热切眸光,移向他处。

正此时,殿外数道朗声迭起:“尹婕妤一一”“玄龄先生他们来了!"李小六定睛视去,前一刻的颓丧一股脑飞远,兴奋地拽了拽李世民袍袖。

“尹妃此言恐怕有谬。"长孙无忌当先入殿,作揖一礼,“若说孝道,中秋团圆夜思念亡母岂非孝道?臣斗胆揣测陛下心中亦思故窦皇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此皆人之常理。”

尹氏哑然,欲待再驳时,李渊已更衣返殿。“莫再言了。"他呵斥尹氏,转视向李世民,“今夜先让孩子们早些回去歇息去。

李小六试图向李渊挤出一个回笑,然而面皮被八月秋风吹寒,僵硬得令她又耷回嘴角。

李渊未提,她也懒于提醒一件关键事,一声不吭站起,跟在李世民身后回家。

“如若六娘因今日缄口之事有分毫责怪,在下皆全然接受,俱是在下过错。"李世勖伫立屋外,隔着一道房门,朝里诚恳道出歉意。“李将军在做甚?"经过婢女不由窃窃私语。另一女侍示意悄声:“李将军应是行了亏欠之举,心中有愧。”李世勒若对身后此起彼伏的走动与议论浑然未觉,更似毫不在意,只是纵他如何意切,这扇门仍纹丝不动,他未气馁,续向里间道:“在下乃外臣半途投唐,无如长孙房杜诸公,且陛下待臣恩厚,是故席上绝非忽视六娘,恳请六娘宽谅在下情衷。”

倏尔,屋门骤然开启,他的心顿了一息。

随即探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懋功道歉颇具诚意。"李世民推门而出,摇曳的长睫阴影落于挺直鼻梁,“可惜找错了门。”

李世勒微咳一声,李世民把臂揽他:“走,我带你去寻小六。”李小六自席间归来,便躲回自己屋子里,将门紧闭,任孰人敲皆不应。从箱箧中翻出画册,她除去鞋袜爬到榻上,抱着软枕一页页掀看,观着观着,鼻腔渐渐堵塞,眼角慢慢濡湿,须臾蒙上一层厚重水雾。「阿盈想学绘画?」李渊眉间浸染慈爱笑意,颔了颔首,「这本画册乃上熟宣,今阿耶将之赠予你,学成后记着为阿耶与你母亲作幅画。」阿耶的鼓励,给了初时尚且踌躇的女孩无限斗志,她当即把头一点,向阿耶响亮承诺:「阿耶等着瞧,我一定会成为大画师的!」李渊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髻。

「阿耶不指望你成为大画师,阿耶只愿女儿能时时喜悦,勿有烦忧,顺遂成长。」

李小六从前一直不相信人会改变,同样的一副灵魂,怎可能变成不一样的人呢?

可是光阴流转,就连阿耶也变了。

阿耶甚至忘了今日是李小六的生辰。

她愈想愈难过,又怕眼泪打湿了画册,只好快速把它翻回扉页,下榻收回箱箧。

才将鞋极拉上,屋门又响三声。

李小六无精打采,本想不理,奈何李世民嗓音隔门传来:“是我。”李小六忙擦干余泪,吸了吸鼻,踱去扒下木栓,把门打开。不想李世民身边还站立另一人。

“懋功有话欲与你当面述说。“在李小六惊讶目光里,他将李世勒推向正中,自旋身离开,惟余二人暮色里四目相对。李小六想不通他要说甚么,又不好先出言,故而一手搭着门框,两条腿杵在原地,等他开口。

而咫尺以外的男子唇齿翻覆启阖,先前门外酝酿罢的措辞滚在舌间,来回艰难斟酌,心口若有烈焰烧烫,然候了半顷,未吐露半字。此刻他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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